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书本网论坛★★.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情在朝野之周衡》作者:楚桥wd 文案: 将军攻X帝王受 强制爱 宋晚山系列文 原名周衡又原名你别逼朕,朕不想跟你鼓掌 一个弱受皇帝被吃干抹净最后变成强受的故事。 撒狗血 主受 全民cp,cp众多。 1v1 he 第一章 :   承德六十三年春,西北大捷,永安王大败西燕国,边疆安定,战火将熄。   大殷都城外,几万将士浩浩荡荡将要入城,气势状如山河,衬得国强家大,百姓满意非常,拍手称赞。   此战大捷,按照大殷的传统,皇上本该是立在城门口迎的,但是周衍等了半晌仍然不见周衡的身影。   看着身边累极了的人,他皱了皱眉头道:“陈大,去给沈将军递个信,说本王先回了,此处先交给他。”   陈大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见自家王爷的马车绕了绕从侧门进城了。   众人面面相觑,却也都知道这王爷是个不按照常理出牌的,便也摇了摇头没再追究。   周衍马车待着的地方很快被另一个马车代替,马车里面年轻的声音传了出来,却似乎冷淡如寒冬,“知道了。”   陈大听得这话便也未停留,转身走了。   马车里的人再未出声,只是隔了许久,忽然传出了一阵急促的呼吸声,像是痛的。   立在一旁的侍从连忙朗声询问,却被车里的人冷冷一声“无碍”喝住了,出于胆小,便也未在言语。   而马车里头,除了刚刚说话的人之外,还有一个人。   他被绑了手脚,姿势别扭地跪在宽敞的马车里,发白的嘴唇慢慢地吐出来几个字,“焕生,你帮帮我。”   坐着的人神态冷冽地喝着手中的茶,置若罔闻。   而此时此刻,立在寝殿外头的王德全,不由得擦了擦额上的汗,他躬着身子,虽然知道再吭一声可能会被李将军要了脑袋,却还是硬着头皮道:“皇上,永安王已经到了宫门口了,您……”   “李楚。”   寝殿内忽然传来了声音,很快便有人跪在了屋外。   “去教教王公公怎么伺候人。”   是李碌安的声音,语调里带了些不高兴,李楚应了一声,便提着王德全的衣领走了,提起来的时候还装模作样地道上一句,“得罪了。”   “你!”   周衡正被李碌安压在床上,双眼泛红,说出来的话字不成句。   “关他……什么事?你放开……朕!”   李碌安丝毫不理他说的话,唇舌经过周衡身上处处,带出些粉红的斑点,弄得周衡呼吸不畅,语不成调。   大手掰开他的双腿,虽然快要习惯了做这事,但是周衡还是惯例性地抗拒一番,不愿妥协。   “周衍忙着讨好他的宋大人,哪处来的时间管你,你省省吧。”   李碌安抽空道了这句话,便腰身一挺,本就柔软的地方很轻易地再次接纳了他。   周衡身子一躬,想要逃脱却又好似眷恋一样夹紧了那处。   “呵~”李碌安轻笑,“你乖一些,这次做完便不做了。”   周衡用胳膊挡住自己的脸,他已经没有力气反抗了,所做的挣扎也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   他不过是招了个妃子侍寝罢了,从昨个夜里到今儿下午,他便再未下过榻。   倒也不是李碌安的那活有多厉害,只是从开始的算账讲道理开始,他就被压在榻上,一动也不许动。   腹中空空如也,后头却被灌得满满的,便也没什么心思想别的了。   本以为周衍回宫可以救他,却未曾想到这人竟连如此大事也不肯放过他,周衡心里头的无力再一次从四肢百骸里窜了出来。   “怎么?”   李碌安忽然停下来动作,拿开他的胳膊问:“受不住了?”   周衡闭上眼睛紧紧捏住榻上的床褥,不言语。   李碌安伏低了头,挨住他的额头,逼他睁开眼睛,随后盯着他的眼睛问:“以后还敢碰女人么?”   他问得认真,周衡却心中哀泣,他身为一国之主,后宫嫔妃众多,却鲜少有人能得到皇上垂帘,他却是窝囊至此。   李碌安看着身下少年眼中透露出来的哀伤和不甘,顿了顿亲住他的嘴唇,加快了身下的动作。   寝殿终于陷入了安静,周衡慢慢平复了自己的喘息,他侧过身子,感觉到身后已经黏湿一片,一时之间有些愣神。   李碌安再次开口,“你不好奇么?宋大人早就晓得咱们的关系了,周衍却现下还不知道,这不奇怪么?”   他伸手捏住周衡的腰,手下暗暗使力,周衡虽然感受到了轻微疼痛,但是之后却感觉到轻松了不少。   “怎么不说话?”李碌安看着缄默不语的周衡,再次开口道。   周衡闭上眼睛不想理他,却感觉到了后面似乎又有了动静,李碌安那半软不软的东西,再次开始蹭弄他的穴口。   他猛然睁开眼睛道:“朕不知道……”   李碌安的动作顿了顿,“不知道什么?”   “周衍……”   他有气无力地给了答案,李碌安将他身子翻转过来对着自己道:“皇上,你当真是傻,不知道背对着臣,更容易被臣欺负么?”   周衡身子一顿,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李碌安似笑非笑,“念在你只是找了嫔妃喝茶赏花的份上,这次便先放过你了。”   “李碌安。”周衡忽然开口道。   他很少这样叫李碌安的名字,平日里是不愿意叫的,到了床上便又被逼着叫许许多多奇怪的称号,故而李碌安鲜少能在他这里听到这句话。   “臣在。”他顿了顿答道。   “帮朕宣永安王进宫,可以么?”   李碌安未想过他会突然说出来这样的话,顿了顿坐起身子忽然间提高了声音道:“王德全。”   门口很快便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接着王德全的声音响起,“奴才在。”   “抬浴桶进来。”   王德全松了一口气道:“是。”   李碌安窸窸窣窣地开始穿衣服,末了又拍了拍周衡的屁股道:“皇上你要是一直这般听话,便也少受些苦了。”   周衡也缓缓坐起了身子道:“李将军,你打算什么时候放过朕?”   李碌安穿鞋的动作一顿,却是没有吭声。   王德全很快带着人抬了浴桶进来,又很快退了出去。   李碌安将周衡抱起来塞到浴桶里,对着他发红的嘴唇细细献上一吻,随后道:“皇上,您可是知道臣的脾气的,一旦认定了,便是不死不休。” 第二章 :   傍晚,永安王府。   周衍正坐在屋子里喝茶,门被敲响,张文的声音在屋外响起,“王爷,子华闹着要见爹。”   周衍去西北的时候,宋晚山想着依着他的性子难保不会出什么事,便也请了圣意,跟着一起去了。   周衍当时抗议了好几日,最终抗议无效,还是顺了媳妇的意。   只是宋晚山到底是个文人身子,故而这一路风尘仆仆,也是累极了,一回来整个人松懈了下来,便毫无防备地睡熟了。   现下周衍就怕子华吵醒了他,赶忙起身出了屋子,又细心地关上屋门。   子华已经三岁多了,一个人蹦跶着个小短腿在王府里耀武扬威,却是十分听张文的话。   周衍接过子华,子华挺着一张脸乖乖地叫,“衍叔叔。”   周衍一笑道:“倒是学会嘴甜了。”   张文对着他行了个礼道:“王爷。”   周衍伸手虚扶了一下道:“多日不见了,辛苦你照看王府了。”   张文摇了摇头,抬起眼皮看了眼不大情愿待在周衍怀里的宋子华道:“宋大人……”   “一路劳顿,刚睡下,醒来了再让子华去看罢。”   张文一听了然于心,便也道:“那我先带子华下去吧,免得他吵到了宋大人。”   周衍顿了顿道:“莫急,我还有事要问问你,随我去院子里坐坐吧。”   张文有些疑惑,却转念一想,怕是府上的事,于是点了点头道:“好。”   两人堪堪坐定,周衍便开口道:“关于皇上的事,你知道多少?”   他偏头看着宋子华,似乎毫不在意地问道,却问得张文一阵心颤。   他伸手揽起桌上的茶杯道:“王爷说的是什么事?”   周衍叹了口气,“你我二人自小一齐长大,你该晓得我是什么意思,我只想知道,皇上的事,你晓不晓得?”   张文捏紧了手中的茶杯道:“既是一道长大,你又何必为难我,你既然来问,也该晓得,有些话我不能说。”   周衍搁在桌上的手猛然攥紧,沉默了好一阵才道:“皇上的身子……”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道:“可曾受过伤?”   张文道:“从前有过,现下……”   他话至于此,周衍也晓得是什么意思了。   捏紧的拳头似乎下一瞬便会砸在石桌上,张文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道:“王爷,未来路还长,现下还不行,况且我大哥那里……”   周衍沉默不语,张文也不再说话,本来久别重逢,知交该是一醉方休的,却因为这事闹的两人有些怅然。   是,周衍一直都知道,周衡的路还很长,而他必须得相伴身旁。   这一切可以说是他一手造成的,宋晚山跟他说这个事的时候,他再一次觉得原来自己真是愚笨得可以。   原本以为的天衣无缝,却也不过是害人害己罢了。   张文看了眼周衍,也知道这个王爷怕是又想多了,便顿了顿道:“王爷,这事……”   他正准备出声安慰,不远处的屋门却被推开了,宋晚山披着件薄披风走了过来。   子华高兴地就要往自己亲爹身上扑,宋晚山难得露了笑颜,从周衍怀里接过子华道:“想爹了么?”   子华紧紧搂住他的脖子,却是窝在他脖子里不说话。   宋晚山拍了拍他的屁股道:“以前不是除了文叔谁都不认么?现下还知道自己有个亲爹么?”   宋晚山话语一出,桌上氛围便变了,张文笑道:“倒还学会怨孩子了,当初是谁一有事就给扔到我这里的,都不认了么?”   周衍端起面前的茶掩了掩情绪道:“睡够了么?”   宋晚山看着宋子华“嗯”了一声,顿了顿道:“你去过焕生那里了么?”   宋晚山话音刚落,周衍眉头便皱了起来,“你还在担心顾长淮?”   宋晚山拍了拍宋子华的背道:“谁没有犯过错,我怕焕生一时失了理智,他本来就被折腾得只剩下一半命了,若是再……”   周衍没有吭声,只过了半晌才道:“我待会让周安过去问问。”   “我去吧。”宋晚山慢慢道。   “唉,那一道去吧。”   话音刚落,周安便躬着身子来报,“王爷,宫里来了人。”   三个人听到这个消息眼中各自挂着不一样的情绪,张文道:“王爷,皇上的事……”   “我心里有数。”周衍面无表情道。   宋晚山站起身来将子华递给张文道:“爹出去一趟,回来寻你,晚上要一起睡么?”   宋晚山这话一出,几个人都瞪着宋子华看着。   张文实在是被这小家伙折腾够了,巴不得摆脱一个晚上,周衍盯着宋子华的眼神里却带了些凶神恶煞,就差把“不准抢我媳妇”几个大字写在脸上了。   宋子华在宋晚山脖颈里蹭了蹭道:“跟爹爹睡。”   宋晚山笑了笑道:“那乖乖等着爹回来。”   张文一脸笑意地带着宋子华离开了,周衍的脸色却更不好看了。   “皇上的事……”   宋晚山起了个头,等着周衍说。   周衍敛了敛心神,站起身来将手中的茶饮尽道:“我不会跟他说这事,不过皇上不傻,他估计已经知道我知道这事了。”   宋晚山将身上的披风接下来,给他披着道:“我当初觉得这事瞒着你不妥,才同你讲了的,但是皇上怕是最不想让你知道,他若是不提,你便也别吭声,这事拖一阵算一阵吧。”   周衍点了点头,捏住他的手道:“衣服给我了,你不冷么?”   宋晚山淡淡道:“皇上那边怠慢不得,你早些去吧,我回去再寻一件便好。”   “一定要去焕生那?”周衍不甘心地问道。   宋晚山点了点头,“顾长淮要是死了,焕生基本也就死了,往后我们这边少不了他帮忙,现在能阻多少便阻止多少吧。”   “军人重义,他犯了大忌。”   周衍留下这句话,便转身进宫了。   宋晚山站在原地叹了口气,转身去屋子里又取了件披风,走出了王府。   周衡沐完浴整个人轻松了不少,李碌安给他布置了御膳,等到周衍来了,两人擦肩而过,一个进来一个出去。   周衡还坐在桌前正消化着,瞧见周衍笑了笑道:“气朕吗?居然未出宫接你。”   “皇上。”周衍慢慢道,“许久不见,你似乎瘦了。” 第三章 :   周衡刚刚沐完浴,此时头发还湿着,随意披散在身后,哪有一国之主的样子。   “西北的仗,打得难吗?”周衡忽然开口问道。   周衍一顿,“西北军情,皇上不知么?”   周衡摆弄着面前几案上的折子,随意翻开了一本,又扔开道:“李将军辅政,这些朕都不用操心。”   “皇上!”周衍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周衡抬起眼皮看着他,眸子里是从未见过的冷意,“你不是都知道了,还装什么,是不是觉得朕十分可笑?”   周衡一愣,抬起的眼眉徒然落下,他没想过竟是周衡先提起来这事。   殿上一时静默,只留下王德全站在一旁微微发抖地轻响声。   “是我害了你。”良久,周衍慢慢道。   周衡冷笑一声,心绪一时有些拎不清楚,他也有些茫然,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是怨谁了。   怨周衍吗?可是若是没有周衍,他兴许早先便死了。   怨李碌安吗?可是若是没有李碌安,他和周衍或许都活不到今日。   “这笔账,我一定会讨回来。”周衍的声音带了些冷冽与肃杀,整个人都散发出来一种不言而喻的戾气,弄得王德全差点站不稳。   周衡微微一笑,“王爷战胜归来,又舟车劳顿,朕未出门迎你,给王爷赔个罪。”   周衍抬起眼皮看他,眼里多了些感伤,周衡又道:“王德全,差人将大宛送上来的汗血宝马给王爷牵到院子里,王爷往后可骑马入宫。”   王德全应了一声出去了,周衍顿了顿只得躬身道:“臣谢皇上赏。”   周衡笑了笑从座位上站起身来,慢慢走了下来,“宋大人还好么,怎么没一起来,朕还想着一起喝一杯。”   周衍微微叹了口气道:“他在府上歇息。”   周衍也晓得周衡这副样子,应当是怨气颇深了,他倒也十分理解,毕竟倘若这事换到他身上,他一定没有周衡做的好。   他的性子兴许会弄个鱼死网破,前功尽弃。   他欠周衡的,大抵永远都还不清了。   周衡点了点头,忽然问道:“焕生如何,能担得起事么?”   周衍顿了顿点了点头,微微松了口气道:“赵长扬之死,对他打击过大,若是能走出来,可堪大用。”   “长扬死了?”周衡忽然问道。   周衍一愣,原来李碌安真的是什么都不让他知道,看来有些事情当真是不能拖了。   “怎么这么突然?”周衡再次问道。   周衍犹豫了一阵还是道:“军中有人泄了密,赵长扬率领众人偷袭不成,被悉数歼灭,他死在百丈原,无全尸。”   周衡一掌拍在几案上,上面搁置的茶杯微微动了动,茶水漾出来几滴,伴着他低低的声音道:“细作呢?”   周衍闻言不经意间叹了口气,“这人与焕生也是知交,两人相识三年,焕生一时接受不了,晚山怕他过激,便罚了军棍,将人交给他了。”   周衡松了口气,却还是皱紧了眉头,“怎会出现这样的纰漏,按理宋大人也在,不应当啊。”   周衍直起身子眸子里的情绪意味不明也不晓得是怀了怎样的心思,却还是回答道:“晚山同他也有些交情。”   “嗯?”   周衡忽然有些迷茫了,脑海里忽然闪出来一个人,他踱步走回屋内的软榻上,指头微微动了动问:“顾军师还好么?”   周衡是听过顾长淮这个名字的,当时周衍尚未去西北,故而李碌安也从未拦住这些消息,故而焕生送进宫里头的东西,他都是晓得一些的。   焕生性子单纯,信上除了说说自己的胜绩之外,便谈到的都是赵长扬与顾长淮。   “便是顾长淮。”周衍有些突兀地开口,周衡却猛然像被说中了什么一样,身子一僵,喃喃道:“怎会是他?”   “他不肯说自个的来历,若非当时铁证如山,谁都不会想到。”   “唉。”   周衡叹了口气,没在言语。   殿上在此沉默,过了许久周衡才继续道:“云南那边如何?”   周衍捏了捏袖角,知道周衡是变着法地问张武的消息,看着周衡的样子,周衍心里也一时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周衡和张武,从前他总觉得这俩人若非之交便是爱人,可现在周衡断不会再同他在一起。   周衍自责非常,他不仅害了周衡还耽误了张武。   “一切都好。”周衍的声音有些低。   周衡点了点头又道:“近些日子宫里又被换了一批人,你既然回来了,有些事也不用朕多说,你与朕想要的东西,朕希望那一天早些来。”   周衍低下头道:“我晓得怎么做。”   周衡点了点头,“明日宴请功臣,你回去歇息吧,替朕给宋大人问好。”   周衍点了点头,顿了顿从袖子里掏出来一个东西,纯白如玉的盒子不大不小,他递给周衡道:“自西北带回来的灵药,对身子有好处,给晚山留了一支,这支留给你吧。”   周衡笑了笑道:“你倒是有心了。”   他伸手接过那个盒子又道:“有些事不是你的缘故,别往自个儿身上揽。”   周衍一顿道:“我不杀伯仁……”   周衡摆了摆手道:“顾好你的宋大人,其他事莫要操那些闲心。”   周衍抬头看向他,正欲开口,王德全却忽然开口道:“皇上,琼妃求见。”   周衡将面前的几案收拾好,顿了顿道:“行了,你下去吧,莫耽搁朕消遣。”   周衍叹了口气道:“臣告退。”   他转身出了屋门,和屋外的琼妃擦肩而过。   却原来,周衡竟然是喜欢女人的么?   “皇上。”柔和得声音自殿上响起,周衡一笑道:“爱妃来了,坐。”   琼妃温婉一笑,将手上的竹木饭盒放在几案上道:“近些日子,扬州的琼花开了,父亲差人给臣妾捎了些来,臣妾做了些琼花饼,皇上尝尝。”   柔软的身躯很快贴了上来,身上带着些香味,淡而优雅。   周衡伸手拈了饼来吃,咬一口芬香四溢便道:“果然扬州的琼花独一无二,如同爱妃一样。”   琼妃笑了笑,依偎在他怀里,安静温顺。   外头王德全的声音再次响起,“皇上,兵部尚书求见。” 第四章 :   琼妃名杨琼,是如今的兵部尚书杨硕的妹妹,先前因为皇上瞧着她伶俐通透,便请进了宫里来。   宋子华已经三岁,转眼过了两年多。   周衡自宋晚山和周衍好了以后,便晓得他和李碌安的事情瞒不住周衍了。   兴许是为了让周衍放心,又兴许是为了证明自己尚未沦落到那般可悲的地步,所以周衍走的这段时间,他也做了不少事。   李碌安诸事多忙,前阵子去了趟江南,按照他的话说,周衡便在宫里反了天。   周衡看着坐在怀里的美人道:“呦,倒是巧了,爱妃的兄长也来了。”   琼妃笑了笑,从他怀里退出来坐在一旁伺候,周衡宣了杨硕进来。   行礼问安之后,兵部尚书目不斜视,仿佛没看见自己妹妹一般,直直道:“皇上!西北大捷,兵将们辛苦异常,此次回来,本该鼓舞士气例行奖赏。可皇上却连面都未曾见,臣斗胆一问,是何缘故?”   周衡嘴角弯了弯,这个杨硕,每每说话都十分不给他面子。   他正欲开口,却被琼妃截住了话呵斥道,“杨尚书!皇上面前,莫要放肆!”   她语气虽然温柔,却也带了些严厉,似乎像是教训自己孩子一般。   杨硕哼了一声,未再言语。   周衡笑了笑道:“杨尚书莫气,今儿李将军同朕细细说了江南的事,一时谈话谈得忘我,忘记了时辰,是朕的不是。杨尚书放心,明儿这些礼节朕一定补上,家国英雄,最是辜负不得,这些朕晓得。”   杨硕偏过头去,顿了顿咕哝道:“皇上晓得就好,方才臣多有得罪,皇上恕罪。”   周衡不在意道,“尚书也来尝尝这琼花饼,是尚书家乡的味道。”   杨硕脸上红白一片,顿了顿道:“谢皇上美意,只是臣还有公务在身,先行告退了。”   周衡“喔”了一声道:“既然如此,王德全,替朕送杨尚书出去。”   王德全俯身应是,跟在杨硕后头出了门。   琼妃有些小心翼翼道:“皇上,哥哥便是这样的脾气,您莫要在意。”   周衡笑了笑道:“朕都晓得,爱妃放心。”   琼妃笑了笑,红着脸道:“皇上今儿晚上去臣妾那儿吗?”   周衡拍了拍她的手道:“永安王刚刚回来,朕这里也有公务呐。”   琼妃一笑道:“那臣妾陪着皇上。”   周衡微微一笑,低头嗅了嗅她发间道:“爱妃在这里,朕要如何做公务呢?”   琼妃脸色愈红,却还是知礼道:“那臣妾便先回去了,皇上注意身子,莫要太过操累。”   周衡点了点头,在她额头上印下一吻,软绵绵道:“明日来陪朕用早膳。”   琼妃红着脸应了,随后便转身走了。   周衡盯着关山的屋门发了会呆,顿了顿又问王德全,“你说,朕是不是特别无耻?”   王德全赶忙道:“皇上莫要说这样的话,您是一国之主,承担着别人不该承担的,别人也该晓得,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周衡一笑。   是啊,他从来给不了杨琼什么,却还是为了拉拢杨硕,将她困在深宫里。   众人都知,兵部尚书软硬不吃,连大将军李碌安也不放在眼里,唯独对他这个妹妹宠爱非常,几乎无所不应。   周衡知道杨琼对于杨硕的重要性,怕有朝一日李碌安会用这个威胁杨硕,便率先将人养在了宫里。   只不过,周衡也知道,既然杨硕能同意让杨琼进宫,想必杨琼也是愿意的。   她将一心所有悉数奉上,周衡却不能有所回应,也不会有什么回应。   殿上灯火昏黄,王德全见一国之主没有再作声,便也沉默不语。   顿了许久,周衡才再次开口道:“你去寻人查查顾长淮的事,务必要细致,朕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王德全点了点头道:“奴才遵旨。”   王德全领命下去了,殿上便又只剩下周衡一个人,他站起身子,头发已经悉数干了,散散地落在肩上,柔顺异常。   他走至窗前,因为不晓得李碌安还会不会过来,所以也不晓得现在该不该做一些事。   榻上已经被收拾干净了,只是他从来都极度厌恶那个地方,故而连困意都消失不见。   他便就站在那里,直直望着窗外,似是想事,又好像是在忆人。   沈焕生的府邸是原先沈家的旧宅,因着当日父亲战死,母亲病逝,所以院子也变得荒凉起来,入门一看,几乎一片荒芜。   皇上给他备了新府邸,只是没有当众昭示,故而他暂且先安置在了旧宅里。   宋晚山一进府,便瞧见几个人手在慌慌张张地忙。   寻了寻才找到他的侍从沈醉,刚要拦住人,就见沈醉像是看到了救星一般道:“哎呀宋大人,您可来了,少将军一回府就将自己和顾军师关在屋子里了,一直未见出来,不知道又是怎么折腾的,顾军师本就……”   他还未说完,宋晚山便急忙大跨步往里面走。   沈醉着急地带路道:“小的后来都没听见顾军师的声音了,不晓得是不是……”   宋晚山叹了口气道:“不会的,快些带路。”   沈醉“唉”了一身,一路小跑着在前面走着。   到了屋子门前,宋晚山想了想还是敲了敲门,却无人应声。   他心里咯噔一下,朗声喊道,“焕生,是我,你将门打开,有什么话好好说。”   顿了许久,里面忽然飞出来一只茶杯,茶杯穿破破旧的窗户纸,直直摔在地上,发出啪得一声碎响,“滚!”   宋晚山一听他的语调,便知道沈焕生怕是又将自己困住了,所以顾长淮现在的情况指定不大乐观。   他顿了顿对着沈醉道:“去叫人来砸门,顺便去王府带个话,若是王爷回来了,让他尽快过来。”   沈醉应了一声,慌慌张张跑走了。   很快来了几个大汉,宋晚山狠了狠心道:“砸!”   众人面面相觑了一阵,又瞧着这大人不像是开玩笑的,便开始撸袖子动手。   门被砸开的时候,宋晚山忽然喝了一声,“行了,你们去忙吧。”   众人又互相看了几眼,扭头走了。   宋晚山顿了顿,伸手挡住自己的脸,刚刚走进屋子,就不知道什么东西披头砸了下来。 第五章 :   周衍自宫里回来,刚刚走到王府门口,便遇见了沈醉。   听了沈醉的叙述之后,匆忙撂了一句,“去叫张大夫”便自己匆匆忙忙先赶过去了。   赶到沈焕生屋子的时候,里面已经是一片狼藉了,他闪身进去,瞧见宋晚山额上正流着血,却还是挡在床榻旁边,他的面前是提着剑红了眼的沈焕生。   “你要造反?”周衍眯着眼语气不善地对着沈焕生说道。   沈焕生猛然一愣,顺势扭过头来,看了眼周衍,手上的刀倏忽间握紧了,“都是你!是你害了他,不是你,他不会死,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他眼中似是燃着熊熊烈火,此时宋晚山已经抱起了床榻上毫无意识的人,转身对着周衍低声道:“我带长淮去王府,你小心点。”   “你的伤……”周衍抬起眼皮盯着他的额头。   宋晚山摇摇头,“长淮情况不大乐观,你别伤了焕生,我走了。”   沈焕生站在那里举着刀,却似乎一瞬间有些迷茫,屋子里头的三个人,似乎每个人都像敌人,可是他却不知道要先砍哪一个。   或者,他根本下不去手砍任何一个。   直到宋晚山抱着顾长淮准备离开,他却像猛然发了疯一样,冲着宋晚山扑了过去。   “放下!把他放下!他是我的!”   他的样子徒然癫狂,目眦欲裂,像是受了极大的刺激。   周衍立即伸手拉了他一把,却被沈焕生当即甩开,周衍眉头一皱,闪身挡在他面前,“沈焕生,醒来。”   他眼神凌厉,语气严肃,沈焕生却充耳不闻,只一直盯着已经出了屋子的两个人。   他被周衍拦住,着急的发了疯。   提着手中的长刀便一阵胡乱砍,周衍一一躲过,眼看着叫不醒,周衍只好跟他过了几招,但是因为沈焕生发了狂,所以出招毫无章法,故而不出一会儿,周衍便将他敲晕了。   周衍看着倒在自己肩膀上的人,叹了口气,随后道:“郑五!”   一条人影迅速窜了出来,“带他回王府,另外,方才……”   “方才宋大人不让小的进去。”   周衍啧了一声道:“下不为例,去吧。”   郑五点了点头,迅速将沈焕生扛在肩上往王府直奔而去。   周衍回到王府的时候,宋晚山抱着子华立在张文的院子里。   他的伤口已经被包扎,瞧见周衍低低叹了口气问:“皇上有说什么吗?”   周衍摸了摸他的额头,转过身子慢慢道:“他同我摊牌了,计划看来必须得尽快或者提前。”   宋晚山点点头,“我也是这个意思,皇上不能老这么受着委屈,况且李……他有家有室的,传出去皇上倒算个什么了?”   周衍眼睛目无焦距,面无表情,猛然一瞧有些骇人,宋晚山正欲说点什么,却见他忽然抬起头长出一口气道:“所以沈焕生目前不能出事,顾长淮……”   “不行!”宋晚山忽然开口道。   他顿了顿又觉得自己的语气似乎有些强势了便解释道:“周衍,他对于焕生来说,不是个坏事,若是你毁了他,焕生一定不比现在好。”   “可……”   “我晓得你的意思,但是就当看在我的面上行吗?顾长淮现下杀不得,你若是真想用焕生,长淮就必须不能死。”   “那赵长扬就该死么?”周衍忽然问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周衍,我……”   周衍点了点头,“行了,你都把面子给我了,我总得应不是,这事便暂且搁着吧,这次伤的重么?”   宋晚山点了点头,“身上没有好的地方了,焕生……唉……”   周衍顿了顿道:“有张文在,放心吧,你也受了伤,先去休息吧,我去瞧瞧焕生。”   宋晚山摇了摇头,“我想看着长淮醒过来,他……”   “宋大人,你的要求是不是有些多呀?难道军中那次罚的还不重么?你还想让本王再瞧一次你们俩促膝长谈的样子?”周衍语气里带了些揶揄,也带了些不高兴。   宋晚山沉默了一阵叹了口气道:“那我先回去了,长淮醒来跟我应个声。”   周衍摆了摆手,进去了张文的院子。   宋晚山带着宋子华回到了屋子,顾长淮和沈焕生这俩人,迟早有一个得死在另一个人的手里。   他皱着眉头,桌上的茶壶空了又满,想了想在西北发生的事,宋晚山止不住地叹气。   皇上要成大事,文武之臣皆须有,现下大部分大臣都被李碌安捏在手上,他们要发展太过艰难。   所以宋晚山即便知道顾长淮是个细作,却还是想着能不能为己用,那个人聪明的很呐。   只是,虽然犯了错,人固然已死,焕生也不该将人那般对待。   他喝着手中的茶叹着气,宋子华嗲声嗲气地问他:“爹,不笑……”   宋晚山被他逗笑道:“你怎么也不笑,爹爹不在的日子有没有惹文叔生气?文叔有没有打屁屁?”   ……   此时宫内,王德全将这件事情上报给周衡的时候,周衡不知道为何眼里忽然闪出来一丝戾气,顿了顿又道:“朕要的是顾长淮的所有事情,都查清楚了,再来同朕讲。”   王德全应声道是,斗胆抬起眼皮看了眼皇上,却总觉得他似乎在强行压制着什么。   屋外忽然传来不轻不重的脚步声,王德全立时恭敬地立在了一旁,周衡盯着面前几案上的几本折子,面无表情。   门被推开,周衡依旧没抬眼皮,宫里上下的人都晓得,李将军进皇上的寝殿从来不曾通报。   “王德全,煮壶茶来,要皇上最喜欢的雨前。”   王德全偏头看了周衡一眼,见周衡那里无什么动静,便应声道:“是。”   王德全一出门,李碌安便绕过几案跟周衡坐在了一处,椅子上顿时显得有些挤了。   “上来。”他慢慢道。   周衡从善如流坐到了他的腿上道:“李将军,这王公公是你的公公还是朕的呀?朕怎么有些糊涂了?”   “怎么?怪我用了你的人?”   他咬着周衡的耳朵,缓声说着,周衡微微缩了缩脖子,却笑道:“怎么敢呢?李将军。” 第六章 :   皇上的寝殿中,烛火摇曳出泛黄的光,龙椅上两人坐在一处,虽然是三月的天,却到底还是有些热了。   周衡将桌子上的一本折子拿起来,对着灯光细细看了会儿,忽然道:“李将军,这个常远常侍郎犯了个什么罪?怎么朕一点也不知情,人就死了?”   李碌安低着头捏着周衡腰间的腰带把完,未有丝毫想解释的样子,不在意道:“臣见他不关,死了干净。”   周衡捏着奏折的手有些发紧,顿了顿才道:“朕记得,前些年,这人领命去南方治理水患,虽不如大禹三过家门而不入,却也在灾害严重的江南待了六个多月,回来瘦的皮包骨头,江南的水患倒是治理的差不多了。”   他说到这里深吸了一口气道:“李将军因何瞧他不顺眼?”   李碌安手上的动作一顿,叹了口气,伸手将那本折子拾起来,放在蜡烛上点着,随后扔到了旁侧预备的瓷盆中。   “皇上,这些事便不劳您操心了。”   周衡并未言语,只紧紧地盯着那盆中燃着的折子,顿了许久,将桌上的其他几本都扔了进去。   他从李碌安身上下来,站到地上踩扭过头来看着李碌安,露了个笑容道:“朕差点就忘记了,朕这天下可全仰仗您李将军了呢。”   李碌安抬起眼皮盯着周衡,眼中好似平静无波,却带着些淡淡的无奈。   “今儿心情不好?”他开口问周衡。   周衡将王德全泡的茶端起来啜了一口道:“好得很呐。”   李碌安忽然笑了一下,站起身来道:“是琼妃伺候的好么?皇上这样高兴?”   周衡没有回话,径自喝着手中的茶。   李碌安倒也没有再说什么,怕逼得紧了,周衡也是有脾气的。   “王爷府现下热闹开了,皇上不去瞧瞧么?”李碌安忽然开口岔开了话题,周衡眯着眼睛看了看窗外道:“周衍又不是吃白饭的。”   李碌安叹了口气,随后道:“那皇上早些歇息,臣尚有事,先告退了。”   周衡没有应声,他以为李碌安在打趣他。   自他回来这几日,哪一日不是宿在宫中的,什么时候回过府里了?   李碌安拱手行了个礼,倒是出乎周衡意外地开门离开了。   周衡听着人走远的脚步声,才脱力般地松了一口气。   王德全适时进到屋子里,却是低着头不敢乱瞧。   周衡摆了摆手道:“伺候朕就寝吧。”   寂静的夜里,圆月明朗带着些呼呼风声,皇上的寝殿中只剩下王德全的一句,“是。”   而此时的永安王府,确实如李碌安说的那般,热闹了起来。   沈焕生一个时辰左右便醒了过来,赤红的双目尚未恢复,头脑却是清醒了,周衍坐在门口的椅子上看着他,手中握着一杯茶。   “王爷。”沈焕生下了榻,有些喑哑的声音在静默的屋子中响起,“又给您添麻烦了。”   周衍放下手中的茶杯,抬起眼皮看他,目光中带着些不高兴道:“你伤了宋大人,额头上被砸出了血,这笔账你打算怎么算?”   沈焕生站在屋子里,垂着头,一言不发。   “你该去见见皇上了。”周衍忽然开口道。   沈焕生仍旧没有说话,低垂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   “皇上会有主意,你们之间的所有事情,皇上会给你们一个了断。”   他说到这里,沈焕生才抬头看他,眼中是不曾见过的迟疑和茫然。   周衍站起身子,“本王要去歇了,你多休息,暂且在这里住下吧。”   周衍说完便抬腿往屋外走,却被沈焕生喊住,“王爷,我……”   周衍停下脚步,顿了半晌才说:“他在张文那里,好像,还没死。”   周衍说完便抬腿走了,留下沈焕生一个人在屋子里踉跄了一下,才扶着桌子坐了下来。   他伸手想要拿起桌上的茶杯给自己倒杯水,却是怎么也捏不住杯子,手抖得厉害。   周衍瞧着他平安无事便回到了自己的卧房,他和宋晚山住在一处许久了,推开门,便瞧见那人坐在桌前看书。   周衍将身上的薄披风脱了下来,宋晚山也放下了手中的书。   “醒了么?”宋晚山开口问道。   周衍点了点头,坐下来揉了揉眉角道:“怎么觉得回了京城还不如待在西北,甫一回来,便一事跟着一事,哎。”   宋晚山知道,周衍一直都在头疼周衡的事情,现在又加了个沈焕生,两个人都是轻不得重不得的,他自然愁得厉害。   宋晚山站起身来,走到门口喊了周安过来,让他去准备了些糕点,这人从下午至今,大抵什么都还没吃。   他伸手给周衍倒了杯茶道:“歇歇吧,你是最近有些累了。”   周衍闭着眼睛没有作声,宋晚山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手道:“总会好的。”   周衍睁开眼睛看着他,顿了很久才说:“不知道宫里现在……”   宋晚山一愣,周安却忽然在门口道:“宋大人,糕点送过来了,另外镇国将军李大人在府外求见。”   宋晚山一愣,周衍骤然生了戾气,忽然间站起身来道:“他来做什么?”   周安没有吭声,宋晚山也站起身道:“去迎吧。”   周衍恨恨地拍了下桌子,随即哼了一声,气势汹汹地出了门。   宋晚山让周安将睡着了的宋子华给张文送过去,随后也跟着去了正厅。   李碌安的名声,大殷没有一个人不晓得,故而府上的人都异常恭敬,以至于周衍过来的时候,正好瞧见李碌安老神在在坐在客座上喝茶的样子。   周衍不知从哪里窜出来一股子怒气,又些许是憋的久了,直愣愣地忘记了思考,进门就想拔旁侧侍卫的刀。   还好宋晚山在身后赶上,急忙拦住了她,道了句,“李将军。”   李碌安自茶杯中抬起头便瞧见一道进来的两个人,嘴角露出一抹笑道:“衍王爷,这么晚打搅了。”   周衍不吭声,宋晚山接过话道:“将军深夜到访,可有要事?”   李碌安微微一笑,对着宋晚山道:“确有要是,是关于……”   他的目光对上宋晚山的目光,慢慢道:“军中细作,顾长淮的事。” 第七章 :   李碌安话音刚落,周衍手中的茶杯便啪得一声摔到了地上,他眯着眼睛盯着不知名的某处,正要发作,却被宋晚山拦了。   李碌安不在意道:“王爷怎么连个杯子都拿不住了,一场仗将人都打废了吗?”   周衍捏紧了拳头,却听见宋晚山道:“将军,此事皇上尚未过问,且长……顾长淮是在王爷手底下出的事,按理说该由王爷处置这事。”   “宋大人的意思是,本官逾矩了?”李碌安摩擦着手中的茶杯,笑盈盈地看着宋晚山,宋晚山再次对上他的目光道:“正是此意。”   李碌安身子一顿,倏忽又笑开道:“宋大人护着自己个的友人,倒也说的过去,只是军中那样的地方,若非处理得当,怕是要招人闲话。”   周衍将脚底的碎片踢了一踢,站起身来,随后道:“这便不劳将军操心了。”   李碌安抬起眼皮看了眼他,随后也站起身来道:“说的也是,不过王爷可要小心些了,西燕国国事古旧,难免有人会在他身上动些小心思,伤了人我不计较,若毁了我大殷基业,便休怪我不客气了。”   周衍气极反笑道:“李大人这是把您自个儿当成什么了?”   李碌安微微一笑,眯起的双眼像极了林子里垂涎猎物的狐狸,他转过身子一边往外走一边道:“王爷觉得我是个什么,我便是个什么。”   周衍看着他的背影,许久许久没再动作。   李碌安自周衍府上出来,便瞧见李楚在他轿子前立着,他的眉头微微皱起,“怎么不在宫里守着?皇上有事?”   李楚跪地抱拳行礼,恭敬道:“是王渊前来找寻属下,说是二少爷……出了点事,还是让您回去瞧瞧,不晓得您的踪迹,故而属下特来寻您报告此事。”   李碌安皱着的眉头松了下来,弯腰进了轿子道:“回府。”   轿子离开原地,李楚转身再次奔向宫中。   李碌安当权多年,将军府自然建的气魄宏伟,门口立着两座张口狮子,威风凛凛。   现下明月笼罩,整个府邸都是亮堂堂的,不过到底是将军府财大气粗,即便院中明亮,门口也依旧挂着红晃晃的灯笼。   李明自府门口迎出来,看见李碌安赶忙行礼道:“将军。”   李碌安将身上的薄披风解下,递到他手里,状似无意地问:“闹出人命了么?”   李明身子微微一缩,缓了缓才道:“是个姑娘,受不住侮辱,自己投河死了,尸体被捞上来了,只是家中闹得厉害。”   李碌安一边往进走,一边道:“想要什么?”   李明噎了一下,顿了顿道:“什么也不要,只要、只要公道。”   李碌安的身子顿了顿,随后道:“差人带上重礼去道歉,若执迷不悟,还想要公道,便让他来找本将军讨。”   李明点了点头,微微松了口气,“是,小的这便去办。”   “人呢?”李碌安又问道,眸子里带了些冷意。   李明低了低头道:“在夫人那里。”   李碌安“嗯”了一声,抬脚转了个方向,随后道:“差人替我找个军棍。”   李碌安平民出身,平日里除了在周衡和周衍面前很少摆官威,众人都知现在佞臣当道,这个大将军心狠手辣,大逆不道。   其实将军府众人倒还觉得不错,将军很少发脾气,只是不笑,平素也不爱无折腾人,只是整个人都显得阴阴沉沉,深不可测,故而大家都十分怕他。   李明听他这样讲,便晓得二公子是要吃些苦头了。   况且若是将军真的做了决定,谁都劝不了。   军棍交到李碌安手里的时候,几个人已经到了将军夫人所住的院子里了。   众人悉数散去,李碌安抬手推开了门。   屋子里正坐在桌前狼吞虎咽地吃着饭的将军府二少爷,蹭地一下站了起来,随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躲到了母亲的身后。   李碌安眼睛微眯,将军夫人将孩子挡在身后,声音有点软道:“将军……”   李碌安将目光挪到她身上,顿了顿道:“若不想让我管他,便和离罢。”   将军夫人瞬间脸色煞白,顿了很久才道:“将军何必这样逼迫于我,这些年来,将军难道一直都没有打消和离的念头吗?”   李碌安未搭她的话,只面无表情继续道:“若是不愿意,便莫要拦着了。”   “将军!”将军夫人此时此刻眼眶通红,她紧紧盯着眼前的将军,身子都有些颤抖,“您当真要这样逼我吗?”   李碌安将手中的棍子横在满桌的碗碟上,再次道:“若你不愿意,便莫要拦着。”   “将军……你叫我怎么……那是你的亲儿子啊……”将军夫人掉着眼泪控诉,声音中带着些哀伤与无奈,更多的却是凄切。   她身子慢慢瘫软,最后终于不稳地跪在了地上道:“将军饶了他这回罢,就这一回,看在您是他爹的份上,成吗?”   李碌安语气不变,顿了顿道:“你若是执意如此,明儿便让李明将和离书拿来,我不愿休妻坏了你的名声,你也该晓得我的底线在哪里?”   将军夫人瘫软了身子,竟是再也跪不直了。   李碌安扭头要走,却又忽然被她喊住了道:“将军好歹给他留条性命,环儿没了,妾身只剩下一个他了。”   “还有玉儿。”李碌安淡淡说道,“即便玉儿是个姑娘,你也不该如此轻视她,另外他能到今日这种地步,一半原因都是你造成的,若是还有下次,便不是挨打这么简单了。”   他语气阴沉,眸子里带了冷意,说话不疾不徐,像是在看待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人,处理一件和自己无关紧要的事。   他说完便两步走到她身后将已经吓傻了的李相一把揪住领子提了出来。   李相吓得瑟瑟发抖,甚至连求饶和求救都忘记了,只愣愣地看着自己的父亲,裤子裆部很快湿了一片。   他最怕的,就是这个怎么着都和他们不亲近的父亲。 第八章 :   将军府大半夜地传来了凄厉的惨叫声,李明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叹了口气。   大少爷不省心,二少爷同样如此,唯一一个懂事的三小姐还被她娘亲逼着嫁给了花心的程家公子,虽然现在已官至丞相,三小姐也受了不少的苦。   将军历来不管这几个孩子的婚事,他大部分时间都在宫里处理政事,这将军府倒像是个摆设了。   将军虽也疼爱三小姐,但当日三小姐点头应了,将军便也再未多说什么。   大少爷死在疆场,大家都知道死的窝囊,夫人还闹了好一段时间,只是将军不理,就好像大少爷的死跟他毫无关系一般。   现在只剩下二少爷,夫人便像供着观音菩萨一样供着他,所以才导致了他这段日子太过忘形,竟然闹出来了人命。   李明站直了身子守在院子外面,越发想不明白将军这个人。   不过令他奇怪的是,将军素来喜欢宿在宫里,偶有回府,这次处置完二少爷之后,竟是在府里留了下来。   众人手忙脚乱地收拾着屋子,本就每日打扫,现下也只是紧张地再整理一遍。   将军倒是对这个不大计较,进了屋子便差人去抬浴桶,随后屏退了众人。   夜半时分,有人趁着夜色走进了将军的屋子。   那人恭敬低头行礼道:“将军。”   李碌安的头发还带着些湿意,闻言挑了挑烛火道:“怎么这时候来了?”   来人躬身行礼道:“顾长淮的事情有进展了。”   “哦?”李碌安疑惑出声,“慢慢说。”   李明守在门口,这人他经常见,将军说了不许拦,所以他便也什么都未说,现下听着里面模糊不清地谈话声,倒是有些困了。   那人出来的时候,天已将明,他迷迷糊糊睡了个不安稳的觉,便被开门声惊醒了。   那人看着他顿了顿道:“将军让你去休息。”   李明愣了愣,随后应了一声,目送着那人从侧门出了府,自己也下去了。   春来雨细,周衍晨起上朝的时候外头便下了蒙蒙细雨,他给宋晚山告了几天朝假,说是一路辛苦,想要休息。   宋晚山不应,周衍便晚上将人折腾的睡过了头。   周衍其实是有些小欢喜的,昨夜李碌安来过之后他本是气得恨不能夷平将军府的,宋晚山为了安抚他,便也处处顺着他,到最后也没将子华抱回来。   心中一轻,也知道现下的怒火解决不了什么,所以只能等着有朝一日。   来日方长啊,李碌安。   他走出了院子,便瞧见另一个院里的沈焕生也出了门,突然想起来今儿是沈焕生受赏的日子。   但是他整个人都透出一股死气沉沉,等到周衍走近了,才徒然反应过来,对着人行礼道:“王爷。”   周衍点了点头,随后道:“一道走吧。”   沈焕生点了点头,两人并排出了王爷府。   正是年初,百无聊赖,朝堂上上奏的人很少,也都知道今儿是沈将军受赏的日子,大家都不约而同地保持安静。   周衡从善如流地道了歉,又给沈焕生赐了府邸,升了军衔。   不过此时此刻的沈焕生却一点高兴的意思都没有,谢恩的时候也冷着一张脸,活像皇上欠了他银子一般。   周衍也没有细心去听赏,他的赏也不过就是些身外之物,沈焕生的赏他早先便也知道,故而一点兴趣也无。   他只是有意无意地盯着坐在皇上身边的李碌安,他怕他提顾长淮的事。   果然,等到赏赐告一段落的时候,李碌安便从座上起了身,往前走了一步道:“皇上,臣有事启奏。”   众臣都晓得,李将军不过是做做样子,一般只要他说出来的话,便同皇上的意思一致无二了。   周衍握紧了拳,深吸了一口气,严阵以待。   周衡盯着李碌安低着的头看了眼,随后打起精神道:“将军何事?”   李碌安直起了身子,抬起头看着周衡,一字一顿道:“皇上,臣昨儿收到来报,兵部尚书杨硕杨大人,欺民侮女,致使女子不堪受辱悬梁自尽。家中人告到将军府,让臣给他们还一个公道。只是杨大人向来为国之肱骨,此时又事关重大,故而臣报于皇上,望皇上明察。”   周衡捏紧了自己的衣袖,他坐在上位,看着底下众人面色不一的样子,无奈自骨子里延伸出来,最后将目光定在了杨硕身上。   杨硕自然出列,仰头着不卑不亢道:“皇上,将军信口雌黄,臣从未做过此事,皇上明察。”   朝堂上响起一阵细微的吸气之声,众人中鲜少有人敢这么光明正大地跟李将军对着干,所以一时也不知道该说杨尚书傻还是说他胆大。   周衡深吸了一口气,顿了顿也微微冷静了下,他自然知道李碌安在信口雌黄,只是不晓得平素他一直都是先斩后奏,甚至很多大臣都死的无声无息,他到最后也不晓得是为什么。   只是这次他却将这事摆到了台面上,还问取了他的意见,这让他有些意外也有些怀疑。   他顿了顿,正欲张口,却被周衍插了话,“杨大人素来爱民如子,家中又有娇妻,不久前新婚燕尔,李将军这般信口开河,可是仗着皇上不肯罚你?”   他这话说的,不仅周衡,李碌安也是微微一愣。   周衍知道此刻众臣见着上面闭口不言的皇上,都当皇上是懦弱不敢言,周衍此话一出,倒给了周衡一个台阶。   周衡也从善如流地接口道:“杨爱卿虽上任不久,却也一直兢兢业业,为朕解决了不少棘手的政事,此事将军可要有证据才好。”   “证人皆在臣的府中,臣也只是听报,尚未差人查明,报于皇上便是想让皇上差人去查,臣自个查,自然难以令众人信服。”李碌安不疾不徐地说道,眼中一片静谧无波,脸上更是面无表情。   周衡心中不知为何,总觉得这人今儿的作为很奇特,杨硕向来耿直,听得李碌安这样说,便直接接道:“李将军,若情况属实,要杀要剐本官无话可说,若是查证有误,还请将军在这金銮殿上,给下官道歉,向皇上谢罪。”   李碌安转过身子,他收起有些无神的目光,紧紧地盯住了杨硕,身上的那股子威严又前赴后继地涌了出来,众人皆是一顿。   他慢慢道:“便应了你,杨大人。” 第九章 :   将军此话一出,殿上便无人再应声。   周衡揉了揉眼角,想着这事不知该放在谁身上去办,便见周衍向前走了一步道:“皇上,此事事关重大,臣愿接手此事,还杨大人一个清白。”   周衡皱起了眉头,这种事情他本不想让周衍插手,谁知道周衍却主动往自己个身上揽,他正欲拒绝,却听见李碌安道:“那便辛苦王爷了。”   周衡捏了捏自己的袖子道:“便依了王爷罢。”   金銮殿上因这一句拍板定案,将几个人都绕到了里头,随着王德全一声有事启奏,无事退朝,人影稀稀疏疏退了个干净。   周衡自殿中出来,想着李碌安应当已经到了御书房,于是路上便磨蹭了一会儿,待他到了门口的时候,却瞧见周衍在御书房的门口等着他。   周衍对着他行了个礼,随后道:“皇上,杨大人的事……”   他话未说完,周衡便出声阻止了他道:“既然是你自己揽的事情,朕也不能过多过问,想怎么便怎么做吧。”   周衍沉默半晌道:“你怪我多事?”   周衡摇了摇头,“事既然已经出了,现下说什么都是多余,你去罢。”   周衍一时怔愣,今儿周衡很明显不想同他多说话,这已经是明摆着赶人了,他皱起眉头还想说些什么,却见周衡有些不耐烦道:“朕昨儿听闻将军家的老二似乎出了点事,便从这里查,你去吧。”   周衍心里全是不解,却还是道:“如此,臣告退。”   看着周衍退了下去,周衡才松了口气,固然周衍已经晓得他和李碌安现下的情况,可是若真的被他撞见,周衡也不晓得自己该是个什么反应了。   李碌安现在来寻他,指定是来算账的,上次意外地放过了他,不过他也晓得最近自己的情况,琼妃那边,又实在是……   周衡收了收心绪,这才提步往御书房走去。   王德全提脚准备跟着周衡进门的时候,屋子里头传来李碌安的声音,“王公公外头候着罢。”   王德全有些为难地瞅了周衡一眼,周衡没有作声,走进屋子里道:“去烫壶茶来。”   王德全从善如流,退了出来。   李碌安坐在角落的摇椅上,手上已经捧着一杯茶道:“皇上要不要尝尝臣的茶,是东边的一个县上送来的,说是十分难得,正好臣给皇上带了些。”   周衡将身上的披风解了扔在旁侧的软榻上道:“既然是进贡给将军的,朕怎么能夺人所爱?”   他说完便走到龙椅前坐下,伸手去拿桌上的折子。   “皇上不歇歇?”李碌安带着些咬牙切齿慢悠悠道:“要不臣替您将琼妃娘娘请来,红袖添香,皇上想必更能好好地处理国家大事了。”   周衡手上的动作一顿,随后嘴角扯了抹笑道:“将军既然有此美意,朕自然是不能辜负了,那便辛苦将军跑一趟了。”   啪——   李碌安终于忍无可忍,将桌上的茶杯一把扫在地上,周衡还未来得及装模作样问他一句怎么了,就被人提着衣领扔在了旁侧的软榻上。   “皇上倒是胆子大了,是不是最近臣不够卖力,让皇上有心思想别人了?”   周衡被他扔在软榻上,晃的有些头晕,讷讷道:“你又发神么疯?”   这话直接将李碌安逗笑了,李碌安伸手解他的腰带,另一只手将周衡的双手抓住压在他的头顶,张口便朝他脖子上咬去,口中有些模糊不清道:“臣发什么疯,皇上还不清楚吗?”   周衡虽然晓得他是来算账的,但是怎么肯就这样乖乖就范,于是即便被缚住了双手,他的双腿仍然挣扎个不停,虽然有些气喘吁吁,却还是道:“会有人,你别……”   李碌安在他脖子上咬了两口,随后抬起头来看他道:“李楚在外头,你觉得谁能进来。”   周衡对上他的目光,两人沉默良久,周衡先垂下了眼皮道:“王德全……”   李碌安哼笑一声,猛然起身将周衡抱起来,转身便坐在了刚才他坐的地方。   摇椅的跟前放着张檀木桌子,四周已经被磨得十分圆滑生怕伤了这屋子里的人,桌子四角雕着的龙也因此被磨平了头部。   而桌子正对着的,便是一扇窗子,窗子外头正是王德全要回来的路。   周衡有些慌了,他的脸色逐渐发白,挣扎着要从李碌安身上下来。   李碌安看着他,不动也不说话,比起周衡的慌张无措,他显得十分老神在在。   顿了许久,周衡道:“去……去里头……”   李碌安眯着眼睛看着他,右手无意识地在周衡的腰间摩挲着,似是犹豫了一阵才道:“不。”   “你!”周衡白着脸抬着眼睛瞪着他,李碌安被那双眼睛勾得全身都是火,这人向来一副不愿多话的样子,脸上的表情也在当上皇上之后变得越来越少,像是这种样子的,也只能在床上见到了。   李碌安暗自欣赏着,周衡却先软了下来道:“你到底想要什么?”   李碌安弯嘴一笑,“和皇上还未在桌上试过,今儿想来试试。”   话音刚落他便手上使力将人掀到了桌上,周衡恐惧异常,忽然伸手揽住他的脖子道:“去里头,里头也有桌子……比这个大……”   李碌安一愣,却还是顿了顿道:“臣就喜欢这个,檀木香,皇上不也喜欢吗?”   “朕不喜欢!”周衡几乎快要吼出来了,李碌安却再也忍不了了,将人拉开压在桌上,俯身堵住了他的唇。   周衡怎么也不愿意,抬眼就能看见外面的所有东西,甚至现在都能瞧见偶尔有人走过,他是一国之主,纵然不堪至此,也断不想被人这样瞧着。   周衡的挣扎没有停过,这个时候更是除了紧张什么都感受不到了,李碌安知道身下的人现下的情形,却是置若罔闻,那人将唇齿咬破了,他也只是舔了舔他唇上渗出来的血。   李碌安一直晓得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他费了那么大的心力,总不能惯的他把心给了旁人吧? 第十章 :   桌角虽然被磨得平了,却仍是有些硬度的,周衡被李碌安脱了龙袍,白净的腿上全是挣扎出来的痕迹。   他肤色偏白,痕迹便也很明显,不一会儿便青了几块。   李碌安将他的腿托起来,离着桌子半尺远,俯下身去亲他的唇。   唇上几点猩红不断渗出,李碌安视而不见,在周衡的耳垂上咬了一口道:“要我还是要杨琼?”   周衡没有吭声,却还是挣扎着,怎么着都不能乖乖的。   李碌安嘴角弯了弯道:“给你长个记性。”   他说完便松开了周衡的双手,转而伸手捏住周衡的脚腕将人折了起来。   周衡猛然一下子便什么遮挡都没有了,身下正正对着李碌安。   李碌安自旁侧摇椅的夹缝里摸出来一盒软膏道:“试试这个,说是西域那边常用的,会很舒服。”   周衡双手挡住自己身下,用尽力气想要坐起身来,却被李碌安狠狠压住双腿,另一只手慢悠悠地探到了穴口。   周衡紧张异常,还是春日,额头却冒了汗,眼看着李碌安要探进去手指,门外忽然晃过一个人影,周衡身子一僵,忽然道:“朕要你,将军,朕要你……”   李碌安手上动作一顿,抬眼对上周衡略显慌张的眸子,周衡脸色通红,又咬破了唇,看起来比素日里更是引人。   李碌安自然不会放过他,微微一笑道:“皇上莫急,臣这就来。”   紧接着他便伸了一指进去,周衡猛然叫出声,又慌忙咬住唇齿,带了些迷茫看向他。   那样子,好像是在说,我已经听话了,你怎么还这样。   李碌安瞧着他有些懵的样子,觉得可爱的厉害,当即便什么都不顾了,将人猛然压了下去,伸舌撬开了他的唇齿。   周衡终于反应过来,挣扎着就要躲开他,却被李碌安得了空隙,亲的气喘吁吁。   等到他的身后已经软的一塌糊涂的时候,周衡已经完全没有心思再管外头的事情了,李碌安用的药膏逐渐起了作用,周衡也陷入了情欲。   李碌安看着周衡逐渐涣散的眼神,慢慢在他的眼睫上亲了亲,随后又道:“皇上可要记得了,您可是说过了要我的。”   周衡似乎下意识地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又很快在他的下半身上蹭了起来。   周衡不怎么爱说话,在床上也是,能不吭声便不吭声,除非李碌安逼他,故而李碌安每次跟他做这事,都会用点东西。   这样的周衡会可爱很多,也会主动许多。   果然,不多久,周衡的声调便有些变了,身子动作的幅度也越发的大,他身后是檀木桌,上面虽然铺着一层绒布,但却到底也是咯人的。   周衡却似乎丝毫感觉不到,只将李碌安往自己身上拉,因为张武的那件事,故而周衡很少再做这种事的时候叫错名字。   李碌安扶着自己的东西正要进去的时候,就听见周衡有些急不可耐道:“进来、进来……将军……”   他似乎是刚才折腾的有些狠了,这会儿有气无力的,声音更是又弱又小,却像只猫一样,挠得李碌安心里痒痒的。   李碌安身下一使力,便进去了一个头部,周衡嘤咛了一声,李碌安喘了喘气,一鼓作气捅了进去。   周衡猛然弹了起来,李碌安搂紧了他,俯下身子含住他已经挺立起来的乳尖。   周衡下意识地推他,李碌安伸手捏住他的手,又攥在手心里,心下舒服地叹了口气,热气呼在周衡的乳珠上,他身子轻轻颤了颤。   李碌安知道周衡一直在变,尤其是周衍去了西北一趟之后,周衡便越发的不待见他了,而且这孩子也确实长大了。   李碌安心里头五味杂陈,却也知道,这个人于他,便也是这一瞬间能攥在手心里的一瞬,若说长久,那便是笑话了。   即便他将这整个大殷掌握在手上,有些事情,他也是无能为力的,就好像被谁喜欢,被谁放在心里一样。   周衡在长大,每一日都在变化,这对于他来说,是坏事。   李碌安知道,但是他既然选择了这样做,这个坏事便也只能当做好事来对待了。   李碌安愣了会神,才发现周衡已经十分难耐了,在他身下微微挪着身子,后头将他吸得紧得不成样子。   李碌安意外地怔了怔,他还是头一糟在这事上出了神的。   大抵是周衡近些日子和女人走的太近了,他心里有些计较了。   周衡的脚踝蹭着他的腰身,嘴里嘟嘟囔囔地不知道小声说着些什么,身子倒是动的厉害,也有些着急了,眼角隐隐有泪。   李碌安叹了口气,将他的腿拉直了狠狠地撞进去,周衡猛然惊叫一声,似乎清醒了几分,紧接着便被李碌安一下又一下重重的撞击,撞飞了思绪,整个人眼神涣散,像个不着寸缕的布偶娃娃。   周衡被翻过身子撞进去的时候,王德全终于在外头喊了声,“皇上……”   周衡什么都听不到,李碌安倒是笑了笑,专门往周衡身后的敏感处撞,撞得周衡嗯嗯啊啊地叫个不停。   门口王德全的声音带了些着急又道:“皇上,奴才……”   李碌安正想开口叫李楚将王德全拎走,眼光一扫却见窗外不远的地方似乎有个人影,他眯了眯眼睛,将周衡抱了起来,扬手将桌上的绒布掀起来挡在了窗口上。   屋子里骤然黑了下来,檀木桌上传来微微凉意,周衡像是找到了什么好东西一样,紧紧贴在上面,甚至还含着李碌安的东西微微侧了侧身子。   李碌安被他弄得有些疼,又将人翻过来趴在桌上,这次倒遂了周衡的意思,周衡贴在桌子上不起来了。   李碌安皱着眉头,望窗外瞟了一眼,随后猛然开始动了,照着周衡最敏感的那一点,弄得周衡突然像跳入热锅的鱼一般,猛然挣扎了起来。   李碌安却是俯下身子,让两人贴得更紧。   他大开大合地干着身子底下这个人,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伸手摸了摸身下人的前端,却是淅淅沥沥流出来了许多了。   李碌安一时也有些懵,这场性事,仿佛显得他过于心不在焉了。 第十一章 :   周衡身上的药劲过去的时候,已经到了要用午膳的时候了。   李碌安差王德全端了浴桶进来,给人清理后便退了出去。   屋外还有个人,他现在得去见一见。   王德全见将军出了屋子,连忙恭送,李碌安斜眼瞧了他一眼,脚步微微顿了顿慢慢道:“王公公这是赶着本将军走?”   王德全霎时间脸色发白,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急忙磕着头瑟瑟发抖道:“奴才不敢,将军恕罪……”   李碌安愣了愣,没有吭声,抬步走了出去。   李楚在他走到院门外的时候,便跟在了他身后道:“方才是王爷,属下不好动手。”   李碌安走了两步,扭头看着李楚问:“本将军瞧起来很凶吗?”   李楚一懵,问:“啊?”   话音刚落,拐角处突然斜刺出来一个拳头,李碌安急忙躲开,旋即伸手去接,眼神也变得凌厉起来。   李楚已经拔了剑,却愣在原地没有动。   是周衍。   李碌安冲着李楚摆了摆手道:“去看着皇上。”   李楚领命下去,宫道上两个人四目相对,僵持了片刻,周衍率先动了手。   两人都打过仗,谁的伸手都不弱,李碌安也是许久未活动筋骨了,被周衍擦破了点皮,心中的嗜杀慢慢被勾起,眼神变得冷列,身上戾气渐出。   进宫鲜少有人佩戴刀剑,偏生这俩一个是王爷一个是将军,身上都带有长剑。   周衍抽出腰上的剑的时候,李碌安忽然模糊地笑了笑道:“衍王爷,本将军让着你,你若用这剑碰着本将军一分一毫,本将军便应你一件事。”   周衍双目猩红,只觉得这人的话停在耳里刺耳异常,方才的情形他瞧见了个大概,无数次想冲进去将这人杀了,可是顾忌到周衡会羞愤难当,顾忌到这大殷好不容易得来的暂且安定,他捏紧了拳头,却是一步未动。   最后,他也晓得是李碌安瞧见他了。   在此候着,便是杀不了他,也要打上一架,他也实在是忍够了。   李碌安话音刚落,周衍的长剑便直直刺来,李碌安仰面往后一躲道:“慢了。”   周衍一顿,心中怒气更盛,什么都顾不得了,举剑便刺,李碌安闪身躲过,啧了一声道:“毫无章法,王爷,你的心乱了。”   “闭嘴!”周衍咬牙切齿地喊出了这句话,再次举招攻击,李碌安也不再躲,和他过起招来,两人你来我往径自打了起来。   而消息传出去的时候,整个朝堂都炸了锅。   宋晚山得到消息的时候,正在考察宋子华写的字,闻言皱紧了眉头,急忙起身将宋子华送到了张文那里,又让张文检查他的字,这才出了王府。   在府门口遇见了沈焕生。   沈焕生明显近些日子睡得不好,眼圈处布满青黑,他瞧见宋晚山的时候,停住了步子道:“宋大人。”   宋晚山正匆忙往出赶,瞧见他便道:“一道走吧。”   沈焕生一愣问:“去哪?”   宋晚山偏过头来疑惑地看着他,沈焕生微微偏了偏头,眼皮子垂了下来,带着些微微的不好意思道:“我来看看他……”   宋晚山扭头上了轿子道:“在张文那里,我有急事,让周安招待你。”   沈焕生顿了顿,扭头准备府,顺嘴问了句,“宋大人怎的了?”   周安跟着他进了院子,一边走一边道:“王爷同李将军在宫里头打起来了,大人去看了。”   沈焕生脚步一顿,“李将军?哪个李将军?”   周安也是一愣,疑惑出声问道:“有几个李将军吗?”   沈焕生猛然转过头,抬脚跨出府门,朝着宫里去了。   周安站在王府门口,佝偻着身子叹了口气,王爷还是如此地沉不住气呐。   宋晚山和沈焕生前后脚进了宫,一道赶到了御书房门口,才发现皇上白着一张脸将两人分开了,李碌安一脸的云淡风轻,只有周衍看起来暴躁异常,像是困兽犹斗。   宋晚山朝着皇上行了个礼,随后走到周衍跟前从袖子底下握住他的手,对上李碌安的目光问:“将军这是所谓何事?”   李碌安没有立即回话,他扭头看了皇上一眼,才扭过头道:“无意冒犯,同王爷切磋切磋,让大家误会了。”   周衍右手的拳头攥的越发得紧,宋晚山捏了捏他的左手道:“既然如此,本官寻王爷还有些事,便先退下了。”   李碌安没有吭声,周衡点了点头道:“不过切磋伸手,输了也莫要在意,劳烦宋大人照看王爷了。”   宋晚山又行了个礼,便要拉着周衍回府。   旁边围着几个大臣,不知道怎么就惊了这几人来看,现下一瞧,无甚大事,便也一个个告退了。   周衍却不肯走,杨硕也未走,沈焕生反而往前走了一步,和周衍并肩站着,并未言语。   李碌安笑了笑,扭头对着周衡道:“皇上,看样子,对面是准备以多欺少了,而臣这边只有臣一人,您肯帮我吗?”   他定定地看着周衡,周衡方才累得够呛,勉强撑到现在已经十分疲累了,又想到方才发生的事,连着李碌安的声音有突然在耳边炸开,他忽然踉跄了一下,就要往后摔去。   李碌安一惊,急忙伸手拉住他,将人扶住,倒是未有太过的举止,却也没有了轻佻的意思,转身看着周衍道:“今儿的事便到此为止吧,莫要再挑战我的耐性了,走到这一步,你逃得了关系吗?”   他说完便扶着周衡进了屋子休息,又吩咐王德全去请了太医。   而周衍却在屋外站了很久,宋晚山打发了杨硕和沈焕生,这才将人轻轻抱住道:“我知道的,这事不怨你。周衍,你不能和焕生一样,总将自己困住啊,这样皇上只能受一辈子的委屈了。”   周衍过了许久才伸手抱住宋晚山道:“我……对不起……”   宋晚山拍了拍他的背道:“我知道,我都知道……”   皇上的事情,宋晚山知道周衍一直十分愧疚,在西北打仗的时候,就长长因为这个睡不着觉,他知道他不应该将这事告诉周衍,可如果不告诉,皇上便太委屈了。   他不愿意让皇上委屈,便说了。 第十二章 :   御医赶到御书房的时候,却被公公王德全又遣返了。   王德全抹了抹额头上的汗,送了御医出去,再回来的时候,便听见房间里茶杯摔碎的声音。   他顿了顿便挪了几步,离得远了些。   他晓得皇上不愿意让人听见这样的声音。   屋子里头,地上的烫茶还冒着淡淡的烟,周衡歪在软榻上闭目不言,李碌安道:“总该让太医瞧瞧,是不是哪里病了。”   他语气很淡,听着是关怀的话,却又实在是像打趣一样。   周衡顿了许久道:“将军告退吧,朕有些累了。”   李碌安没有动,反而走进了几步,将人揽住抱了起来,周衡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不挣扎也不动,又安静地垂下了眼皮。   “将军。”他忽然开口,李碌安走路的脚步一顿,他是想让周衡去榻上休息,软榻上有些窄小,不大方便。   被周衡突然叫住,李碌安皱起了眉头,顿了顿又抬步道:“皇上想说什么?”   “给朕留个后吧。”   李碌安身子一僵,没有立即作声,将人放在了榻上,才道:“皇上对臣的伺候不满意吗?”   周衡忽然笑了笑道:“要是将军能给朕生个孩子,朕一定满意。”   李碌安眯起了眼睛,周遭全是危险的气氛,他慢慢凑近周衡,周衡也不笑了,两个人就那么对峙着。   李碌安捏住他的下巴问:“皇上就这么想女人?”   周衡忽然一抖,李碌安不怀好意地笑了笑,伸手解了周衡的腰带,从裤子里伸进去,握住那根刚刚软下来的东西问:“皇上对着女人,还能硬的起来吗?”   周衡伸手捏住他的手道:“不试试怎么晓得呢?朕也不求别人,也不求多少,只要杨琼一个,将军能应我吗?”   李碌安手猛然收紧,周衡身子弹了一下,却没有叫出声,他的脸色越来越白,捏着李碌安的手也越来越紧。   两人沉默许久,是李碌安先慢慢松了手道:“我若应了你,你用什么报答我?”   周衡伸手将腰带系上,勉强坐起身道:“将军府二少爷的事,朕不会再找人去追究,那个姑娘的家人朕也会想办法安抚,至于杨尚书,朕会给他降了官职,不会再碍你的事。”   李碌安直起身子,哼笑了一声,往前走了几步,一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拿起桌上的帕子擦了擦,随后扭过头来看着皇上,眼里带了些好笑道:“皇上能给臣的,也就这些了罢?”   周衡靠在墙上,闭上了眼睛道:“能给你的,不都给你了么?将军府的事情,你既然扯了杨硕进去,便肯定是有目的的,朕顺了你的意,你不满意么?”   “自然满意。”李碌安笑了笑道:“难得皇上这么着为臣着想,这事臣倒是不好不应了,不过还有一事,想必皇上还得求臣,不如,两个之中,皇上挑上一个?”   周衡低垂着眼皮,忽然觉得有些渴了,伸手去端床榻边上小几上的茶水,喝了几口觉得舒服了些,才问:“什么?”   李碌安老神在在道:“轮戍三年一换,张统领与皇上一别三年,也该是回来的时候了,不是吗?”   周衡手上的动作一顿,茶杯被他在手中攥紧,李碌安离他近了几步,看着低垂着头的一国之主,心里头舒服非常。   女人,男人,选一个罢,他想。   周衡手上的茶杯,忽然嘭地一声摔在了小几上,“国律所定,轮戍三年一换,如今你要坏了这规矩,怕是众将军都不服。还有,将军也莫要欺人太甚了,现下,朕……”   他说到这里忽然住了口,李碌安斜倚在床架旁,面上并未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只道:“皇上该晓得,臣向来做事不管不顾,有些事情臣若是有了定数,便谁都不能动摇了。”   周衡右手微微发抖,李碌安盯着他的手看,却并不做声,只轻轻地屈起手指扣扣地轻敲着床架,等着周衡做决定。   张武三年未回,张家虽然一直未作声,但对此事也是不满意的,如今倘若李碌安真的从中刁难,无论对谁,都不好交代。   云南那样的地方,这三年来张武只将军情汇报了上来,对于周衡,多一个字都未给。   周衡知道,张武在生气。   他临走时,说的那些话,周衡一直都记得,只是他没法应,也不能应。   他走的时候,周衡给了他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可是周衡在这三年里终于明白,可能这个模棱两可的答案会让张武恨他一辈子。   他顿了许久才说:“张武在外面受的苦也够了,你放过他罢。”   李碌安看着他,隔了一会儿,才伸手将他的下巴挑起来道:“皇上,你的小脾气越来越没有了,臣有朝一日怕是会死得很惨,您有想好怎么对付臣了吗?”   不待周衡答话,他又道:“您选了张武,怕是有些计较的吧?不过,现下,衍王爷尚且翻不起风浪,更何况一个张家,皇上做事可要小心些了,万一哪日臣心情不好,看哪个姓张的不顺眼了,再给人不小心杀了,可怎么办?”   他说这话的时候十分平淡,周衡却一把抓住他的衣袖,他的下巴还在李碌安的手上,姿势有些别扭,却是瞪大了眼道:“你真的,别逼朕。”   李碌安没有吭声,眸子里一潭静水掩着一瞬间的错愕,他放开周衡道:“只要他乖,只要你乖。”   周衡放下手来,李碌安道:“皇上歇息吧,琼妃这几日怕是不合适伺候你,恰好一年伊始,寺庙香火刚起,让她去祈个福吧。”   周衡侧着身子躺下,没有回声。   杨琼当日下午便被送去了西山的静安寺,这消息来的突然,她一时还有些摸不准,后宫里头的其他几个人,有说好的,也有说不好的。   杨琼心里头确实没数,走之前本想见皇上一面,只是李将军亲自来请,她到底还是有些怕这个人的。   杨琼去了寺院的第三日,云南换戍,张武回京休整。 第十三章 :   张武回来的那一日,周衍替了周衡去接,恰逢大宛国春上来贡,杨明之非要凑这个热闹,几个人便一起在城门口聚了。   张武沧桑了许多,战场上总会将人磨砺的有些不一样的,周衍在袖子里捏紧了拳头,却还是带着笑容道:“恭迎将军。”   他这话说得带了笑意,张武也不好再板着张脸,嘴唇也动了动道:“搞什么?当我不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   周衍伸了拳头在他肩膀上捶了捶道:“辛苦。”   张武哈哈一笑,“保家卫国,哪里辛苦。”   杨明之在一侧横插一杠子道:“做什么这么假,本王子来寻你们是为了喝酒的,在这里杵着做什么,快去见了皇上,醉月楼见。”   周衍斜着眼睛瞧了他一眼,闷闷道:“本是我们兄弟俩叙旧,让你来了么?”   杨明之一噎,张武便哈哈大笑了起来。   三个人进了城门,杨明之对着身边的人道:“你们王爷是不是只对我凶?他是不是喜欢我?”   旁边的人身子微微抖了抖,垂着眼皮有些为难道:“奴才……不知……”   杨明之啪地给了他后脑勺一巴掌,“瞧你那怂样,知道个什么?!!”   那人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声音惊动了前面走的两个人,周衍有些不高兴,“怎么了?”   杨明之走上前道:“让他跪着吧,一点事也不懂。”   周衍扫了一眼,觉得有些眼熟,想了想道:“今儿张武回来,算是大喜,你便莫要闹脾气了,若是真不想要他了,给本王还回来,成吗?”   杨明之立马摇头道:“那不成,你都送给我了!”   周衍:……   杨明之:“行吧,那你起来吧,跟着本王子。”   小轩子这才站起身来跟在那人身后躬着身子赶上那人的步子。   金銮殿上,张武回朝,殿上祝贺声道喜声不断,你来我往,你一语我一语的,热闹非常。   眼尖的人似乎发现了将军今儿的心情似乎不错,周衍懒得看李碌安,倒是宋晚山仔细地瞧了瞧,见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便也没在意。   周衡坐在龙椅上看着殿前的人,隔了许久才道:“张将军辛苦了,夜里朕设宴为爱卿接风,这一路山长水远,想必是受了不少苦,回来了便好生歇息,清闲几日。”   张武躬着身子道:“臣遵旨。”   周衡:……   殿上的氛围一时有些尴尬,李碌安嘴角一动开口道:“那便散朝吧,张大人舟车劳顿,该是好好歇歇了,张侍郎想必也是十分希望能与你立刻团聚了。”   张武没有吭声,梗着脖子,李碌安眯了眯眼睛,宋晚山抢先一步道:“替张大人谢将军美意。”   李碌安挑起眼皮看了宋晚山一眼,随后摆了摆手道:“散了吧。”   周衡没有吭声,殿上的人一时有些拿不准,顶替了张武之前职位的是个叫做刘墉的人,他跟着李碌安六年多,于是率先夸了一步道:“臣告退。”   接着零零散散人便散了个干净。   周衡有些累,李碌安已经许久未曾让他在朝堂上下不了台了,眼下张武回来,怕又是一场硬仗。   周衡站起身想要离开,李碌安道:“夜里设宴,皇上可莫要醉了。”   周衡并未转身,只顿了顿道:“朕晓得。”   李碌安笑笑,“臣怕皇上太过高兴,一时之间拎不清了,皇上知道就好。”   周衡没有吭声,道:“王德全,朕想吃些甜的,待会儿让御膳房送来。”   王德全应了声是,两个人便离了殿上,李碌安想了想刚才周衡有些闹别扭故意不想理他的样子,心情大好。   醉月楼里,三楼雅间。   杨明之左手搂着一个白净的少年,看着面前正襟危坐的两个人,“来醉月楼,你们不找些乐子?”   周衍摆手:本王有。   张武摇头:不需要。   杨明之翻了个白眼,“真不明白你,何必吊死在一棵树上,宋大人有什么好,还不如本王子……”   周衍敲了敲酒杯:“不喝便出去。”   杨明之在搂着的人的屁股上抹了一把道:“给两位爷倒酒。”   周衍拿起杯子:“本王有手。”   张武指了指自己面前的酒杯道:“还满着。”   杨明之叹一口气,“可真没意思。”   周衍给自己将酒满上,扭头看着张武问:“云南那边,怎么样了?”   张武摇了摇头:“算不上好,云南王要反是迟早的事,不过他反的是李碌安,也不晓得是不是好事。”   杨明之摸了摸怀中人的小脸,香了一个,扭头看着张武:“你们不避着我?”   周衍瞪他一眼:“那你出去。”   周衍素来喜欢和杨明之抬杠,这人虽然是个王子,却因为自小娇宠,一点正经的样子都未有,周衍同他在一处,总会觉得十分轻松。   当个酒友本是好的,奈何这人多嘴好醉,时间久了,也是嫌弃非常。   张武笑了笑道:“干什么总和他抬杠,很少见过你这样了。”   周衍一顿,“苦中作乐,来日才方长啊。”   杨明之啧啧啧了几声,随后道:“本王子向来讨厌这些什么歌军朝大事,你们谈吧,本王子先去玩乐,待会儿回来一醉方休。”   周衍没有吭声,张武拱了拱手道:“王子请。”   待到杨明之出去,周衍才道:“云南王不论反谁,都不是好事,战火一起,百姓生灵涂炭,大殷百废待兴,现下虽然进展缓慢,却是在往好的方向发展,这样一内乱,周边必然来犯。”   张武点了点头:“正是此理,可倘若有云南王背后做主,想必李碌安也不能如此猖狂。”   周衍用酒杯敲击着桌面,沉吟半晌才道:“就怕云南王的目标不是李碌安,而是……”   张武一顿,“皇位?”   周衍点了点头:“狼子野心,从来都不是李碌安一个人有。”   张武怔了半晌,才有些讷讷道:“他对我倒是客气,还想将小女儿许给我,被我拒绝了,这样想来,怕是有些计较的。”   周衍有些怪异地看了他一眼,顿了很久问:“他的小女儿好看吗?”   张武翻了个白眼:“没你家宋晚山好看。” 第十四章 :   周衍搁下手中杯子道:“那是。”   张武:……   周衍伸手提起酒壶给张武满上道:“你为何不答应?”   张武有些怪异地看了他一眼,接过周衍手中的酒,垂下了眼皮道:“我的心思,若说旁人不懂,你还不清楚吗?”   周衍捏紧了手中的杯子,指腹压在杯沿上有些发白,却是沉默良久,未言语。   “怎么?”张武盯着手中的酒杯,“你也觉得是我痴人说梦?配不上……”   “张武。”他说到这里,被周衍打断,“他是一国之君,你有想过以后吗?”   张武的大拇指摩擦着杯沿,字字谆谆,“杀李碌安,保家护国。”   周衍将手中杯子放下,“我说的不是这个,你知道兵部尚书有个很宝贝的妹妹吗?她叫杨琼,现下正受宠,周衡一国之君,后宫中总不能一个没有,这样,你受得了吗?”   张武沉默,没有答话。   自然是不愿意的,他喜欢皇上,全身全心想要交付给他,他自然也希望能得到的回应是相对的,是公平的。   更何况,他的身份,他的性子,又要如何去和别人争宠,这样周衡定然不是他一个人的。   张武的沉默在周衍的意料之中,没有人愿意和别人共享爱人,他是,张武亦然。   屋子里忽然静了下来,周衍隔了很久才说:“是我的错,这个皇位本不该给他,不然你们,也不会像现在这么难。”   张武手上动作一顿,隔了会儿道:“莫要在我面前说这些话,当时的情况旁人不晓得,我还不清楚么,现在这样你也尽力了。”   周衍往后躺了趟,靠在了椅背上道:“李碌安……”   张武眼神忽然之间就变得凌厉起来,他对李碌安这个人,是真的恨到了骨子里,每回只要提起来,张武的眼神里便充满了恨意,那种恨意,周衍有时候都有些心惊。   周衍忽然觉得这个时候提起来这个似乎不是很合适的样子,张武刚回来,李碌安的事情倘若让他晓得了,可能会出事情。   只是这样瞒着也不是办法,周衡的性子一定不会再和张武有什么牵扯,张武所要承受的便更多更不公平了。   可是若按照张武的性子,前些日子他没控制住自己闹了一场笑话,现在张武再来怕是真的要出事。   周衍将杯中的酒饮尽,坐端了道:“这事得从长计议,你既然回来了,事情便也该开始了。”   张武点了点头道:“嗯,我知道了。”   周衍拿起筷子夹了口菜,正要放下筷子,杨明之便搂着人又进来了,“没什么意思,还不如听你们说话。”   周衍:“说完了。”   杨明之:……   他偏头看向张武,“张大人酒量如何?本王子可千杯不醉,许久没碰上敌手了,将军今晚有兴致来决一高下吗?”   张武拱了拱手:“实在抱歉,今儿夜里皇上设了宴,必须得进宫一趟,王子若是不介意,不如一道进宫。”   周衍皱起了眉头,杨明之想了想道:“也成,只不过没了怀中香味,总觉得缺了些什么。”   周衍站起身来道:“我得回府一趟,晚些和宋大人一道进宫,张武你同我一起,去府上瞧瞧张文。”   张武应声站了起来,杨明之有些不乐意了,周衍给门口站着的人使了个眼色,那人便急忙抱出来了几坛酒。   杨明之想去追周衍,又舍不得酒,扭头匆匆拆开打算闻闻就走,结果忍不住,径自喝了起来。   喝了几杯便觉得有些不痛快了,将门口候着的人叫了进来,扯近了载人颈间闻了闻,又甩开道:“来人!”   楼里的掌柜的自然知道这几个人是贵客,便就一直在附近候着,此时见有人叫,便急忙赶了进来。   “去,给我把他弄香香的。”   掌柜的懵了一瞬才道:“您是说,身上弄得香香的?”   杨明之有些不耐烦,“弄香就对了,哪里来的这么多话?”   掌柜的一愣,赶忙领着人下去了。   张武在王府门口便瞧见了张文,张文看着他有些动容道:“怎么不先回府里,爹娘都盼着呢。”   张武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二王子邀了,往后兴许打交道的时候还多,总不能拂了他的面子。”   张文点了点头:“现在回去吗?”   张武犹豫了一阵道:“待会宫里有宴,爹已经见过了,晚间回去会好好陪娘。”   张文点了点头,又看了眼他跟前的周衍,明白了些什么,便道:“进来吧,我待会弄些醒酒汤,你去宫里带着,莫要醉了。”   张武嗯了一声,又道,“进去说吧,你这几年,周衍不曾让你受委屈吧?”   张文笑笑:“王爷离家一年多,府上可累死我了,还有子华那个小祖宗,我越发觉得我倒像个奶娘了。”   话音刚落,就传来踢嗒踢嗒的脚步声,几个人停下脚步,就听见小孩稚嫩的声音,“文叔!文叔!”   张文往前走了几步,拐个弯便瞧见那小人儿手里捏着个糕点过来了,瞧见他一向板着的脸微微笑了起来,往人怀里便扑。   “怎么了?”张文问。   “爹爹带了糕点回来,给你吃。”   张文将他抱起来,咬了半口他手上的东西,宋子华便迫不及待地将剩下的半口塞进了嘴里。   张文笑了笑道:“带你去见见你武叔。”   宋子华搂住了他的脖子,脸上的笑容慢慢淡了下来。   周衍和张武走前来,周衍捏了捏宋子华的脸:“这么黏你文叔,以后给你文叔当媳妇去算了。”   张文瞪他一眼,“说什么呢?!该让宋大人管管你了,一点王爷的样子都未有。”   周衍噎了噎想:好汉不吃眼前亏,你兄弟俩,还是忍了吧。   于是摸了摸鼻子再未言语,张武倒是笑了,有些愉快的样子。   他碰了碰子华的脸,带了些玩笑道:“今儿晚上要借你文叔用用,跟我回家,你愿不愿意。”   宋子华斩钉截铁,“不要!”   说完还伸手推了张武一下,三个人都一愣,旋即也都笑开了。   而宋晚山,这时候也听人报了,出来迎了。 第十五章 :   三个人一道进了宫去赴晚上的宴,皇上这次倒是在宫门口迎了,身后跟着王公公,几个人一道走进去的时候,又在半道上碰见了李碌安。   一行人各怀心思去吃这晚宴。   张武在云南的时候确实立了不少的攻,大的小的,不一而论,众臣也都晓得这张大人原先是皇上面前的红人,这个面子不好不给,因此人来的意外的全,倒是皇上之前便说了不想来的可以不来。   琼妃去寺院祈福,皇上身侧无人,便只坐了一个李将军。   众人敬张武酒的时候,周衡站起了身,却被李碌拉着衣袖又坐了下来,下堂哄哄嚷嚷,倒也无几个人注意到上头的景象。   皇上气急,板着脸一言不发,最后还是张武给皇上敬了酒。   宴毕,周衍带着宋晚山回府,张武同皇上告了辞,跟着自家父亲欲回自家府上。   而周衡本想将张武召来说会儿话的,却又被李碌安拖到了床上。   乱七八糟折腾一番之后,李将军精神奕奕地退出了皇上的寝殿,低沉着嗓子问:“拦住人了么?”   李楚应了一声,“王公公在前头拦着,当是不会出差错。”   李碌安愣了愣,“你倒是厉害,王公公也肯听你的了?”   李楚有些莫名,却还是道:“小的逼他了。”   李碌安嘴角弯了弯道:“明儿回府里领赏吧。”   李楚谢了恩,跟在李碌安的身后。   两个人拐了几个弯,在后花园中遇见了被拦住的张武。   春日风吹着舒服,却还是有些凉意,张武便让父亲先回了,王德全让他在这里候着,他自然想着是周衡,却不想,出来的人却是李碌安。   张武打眼瞧了一眼,扭头就要走。   李碌安眯起眼睛,弯腰捡起个石子儿便朝着张武扔了过去,张武耳力不错,闪身躲过,立在一旁问:“李将军何事?”   李碌安信步走过去,“张大人从云南回来,可一句好都没向本将军问呐。”   张武抬起眼睛狠狠地盯着他,袖中的拳头捏得十分紧,半晌不言语。   张武跟自己说,周衍可以揍他,但是他不能。   李碌安看着他这个样子,分外好笑道:“开个玩笑罢了,张大人何必这么较真,本将军拦着你,便是想问你云南的情况,张大人在云南这许久,可有看出来什么不对?”   张武垂下眼皮,慢慢放松自己道:“未曾。”   李碌安哈哈笑了两声,“云南王司马昭之心,张大人你不够尽职。”   他眼神一凛,口气顿然变得威严起来,“既然如此,在京中歇息三个月便重回云南吧,云南王的事情交给张大人,可不能让皇上失望呀。”   “你!”张武脱口而出,却对上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只能恨恨道:“这事,我只听皇上的。”   李碌安一笑,“本将军会说服皇上的。”   “你!”   “如何?”   将军背过身子正欲离去,却听见张武在身后道:“你别欺负他。”   李碌安一顿,脸上的笑变得更加灿烂起来,扭过头看着张武道:“原来这事,你也晓得,看来皇上可真是瞒得一点也不成功。”   张武久久未言语,也未动,李碌安哼笑一声转身离去。   身后的张武终于红着眼眶咬牙切齿,“我一定会杀了你。”   寂静的后花园里偶尔传来几声蛙叫,刚刚风尘归来的将军,立在池塘旁,安静地站着,孤寂和悲伤将他悉数笼罩。   圆月明映上他有些沧桑的脸,灼灼两行热泪。   张武难受。   张文知道这件事的时候,知道不能跟衍王爷说,只好憋着,又实在觉得皇上太过可怜,便还是同张武说了。   张武一直知道李碌安的心思,只不过他恨自己的粗心大意,也没想过,李碌安胆大至此。   可当时命令已下,他与李碌安若是对着干无非以卵击石,周衡为他受的苦只多不少,他也不能一直都让他过度付出。   他也想着,云南那样的地方,总能练出些东西的,这样周衡也不会因为他再被李碌安威胁。   于是一别便是三年之久。   王德全带了件披风来给人披上,又道:“张大人,皇上让您回去歇息,莫着了凉。”   张武伸手捏紧了披风道:“劳烦王公公替我给皇上传话,便说,张武遵旨。”   王德全一愣,正欲说些什么,却瞧见人已经转身走了,虽然脚步缓慢,却是背影坚定。   皇上的寝殿里,芝兰香焚了一半,走了的人去而又返,床榻已经焕然一新,周衡刚欲睡着又被惊醒。   那人脱了衣物窜到床上,将周衡圈在怀里抱紧了,周衡挣扎了一下道:“朕不舒服,不想做。”   李碌安在他后颈上嗅了嗅,“皇上想多了,臣也累了。”   说完便闭上眼睛安然入睡,不一会儿传来平稳的呼吸声。   周衡将他搭在腰上的手拿开,张开眼睛对着面前的墙发呆,这样的日子过到几时他不敢想,未来若真的有朝一日撕破脸皮,牺牲的又是谁,他也不愿想。   身后的人又缠了上来,将他搂紧了道:“皇上睡不着?”   周衡不吭声,李碌安又道:“最近确实闷了些,过几日便要举行春狩,皇上一道去,臣领着您去散散心,可好?”   李碌安晓得,他最近将皇上逼得有些紧了,先是杨琼,又是张武,倘若过几日皇上晓得他又要将张武送出去,怕是要黑脸。   这孩子别的毛病倒也不气人,可若是真的黑了脸,他即便听你的话,也不肯理你,倒也不是闹别扭的那种,而是眼睛里一直都瞧不见你。   皇上眼里没有将军,将军着急,便想着逗人开开心。   顺便也想着,春日的丛林里,想必两个人倒也别有一番趣味。   将军向来自制力不错,只是到了皇上这里,便一切都如过眼云烟,脑海里想的便都是该怎么快活了。   皇上一顿,推了推他伸进衣领的手道:“是什么时候?”   将军将头埋在他的肩窝里,“七日后吧。” 第十六章 :   张武在家休整,并未上朝,朝堂上似乎也没人提起这个人,至于召回还是再去云南,上头没说,似乎也没人关心。   春狩不日便来,周衡想了想,还是差人去请了张武。   春狩的地点是在城东的上林,上林三面环水,一处靠山,里头常有好的猎物出现,是皇家狩猎的首选。   春狩基本有头脸的官员都会在此出现,角逐也是十分激烈。先帝在时,李将军谁也不让,回回领头功,当时弄得有些亲王十分不爽。   现下若是李将军出马,旁人当都无胜算。   只是瞧着样子,李将军不是十分想参赛的样子。   周衡和李碌安到的时候,众人已是准备好了,都各自立在马前,见了两人行了大礼便都有些急不可待,陆陆续续都上了马。   周衍和张武都在,杨硕也在,沈焕生是不想来的,却也不能躲。   张武身边是现任统领刘墉,眼高于顶,斜着眼睛看张武,满脸的不屑。   张武连他理也不理,只问周衍:“据说春狩两年未举办了,这次是在闹什么?会不会出什么事?”   周衍勒了勒马缰绳,马儿嘶鸣了一声,掩住了他说话的声音,“待会儿注意着皇上那边的动静。”   张武应了声,随后道:“杨明之不来?”   周衍皱起眉头:“你对他有兴趣?”   张武难得没有同他打趣,正经道:“我想找他商量个事。”   周衡有些诧异地扭头看他,又扫了眼张武身边的刘墉道:“我知道了,他估计还睡着,完了我带你寻他。”   张武点了点头,这时候角声响起,周衍笑了笑,“借这个机会,比一比啊?”   张武也笑:“你输了,要让宋大人给我做饭吃。”   说完马儿嘶鸣而去,周衍摸了摸鼻子,想得倒美,我都还没吃我媳妇做的饭呢。   场上一阵狼烟,皇上身边有人拉起帘帐挡住灰尘,等到灰尘悉数散尽了,李碌安便屏退了左右的人,将一匹马拉到了周衡跟前。   周衡脸色有些发白,他幼时从马上摔下来过,对这个东西有些害怕,但是面对着李碌安,他总不想让自己被笑话,便犹豫着往上爬。   李碌安慢慢道:“臣给皇上牵着,皇上莫怕。”   周衡的脸色由白转红,心下一狠便翻身上了马。   马儿很乖,尤其是李碌安在前头牵着,显得温顺异常,周衡慢慢地静下心来,左右张望了一阵,瞧着远处绿水青山,心情也渐渐好了起来。   王公公早被李碌安差人扣在了后面,皇上这里便只剩下这一人一马,往深林里去。   李碌安见周遭没人了,便停住了脚步,周衡正要问怎么了,却见他一笑,脚尖一点,便坐到了自己身后,周衡还未反应过来,马儿忽然随着一声“驾”撒腿狂奔起来。   周衡慌忙去抓缰绳,缰绳却早早被身后的人抓到了手里,而他被圈在怀里,虽然颠簸非常,却似乎十分安全。   周遭风景不断变化,初春的林子里到处都是青色,树木的阴影洒在小道上,日头不烈,舒服非常。   马儿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周衡慢慢地能听见流水的声音,他被吓了吓,脸色通红,李碌安低着头看着他,忽然搂紧了,便朝着他脖子上咬了上去。   周衡一挣,不高兴了。   “做什么?”他问,生气了的语气。   李碌安才不在乎,这小皇上没有一次是乖巧的,他便当成情趣了。   左手将人腰带解了,周衡伸手拦他,哪里比得过他的手劲,“李碌安!”   周衡忍无可忍,李碌安充耳不闻,腰带被解开,耳垂被含在嘴里,大手伸进半解的衣服里,细细摩挲着,周衡本就十分敏感,不一会儿便耐不住喘起了气。   “在马上,皇上试过吗?”   李碌安低哑着声音,周衡感觉到了身后被什么抵着,猛然清醒似的道:“朕不要,要做就下去,朕不要在这上面。”   李碌安见好就收,翻身将人带下马,拍了拍马头,马便走了。   周衡本就对骑马有所恐惧,李碌安也没想过在马上做什么,便是吓吓他,毕竟倘若周衡真的怕了马,就麻烦了。   周衡还是有些慌张,周遭虽然无人,却也不是做这种事的地方,李碌安向来霸道,他的寝殿,御书房,无论哪处都被他祸害过,只是这种情况他还是第一次。   李碌安抱着人寻了处阴凉的地方,周衡正准备说些什么,李碌安已经堵住了他的嘴,伸手去摸他腿的时候,身子忽然一僵,旋即站起了身。   他扯过散在一旁的披风盖住周衡,问:“谁?”   片刻后,不远处走过来一个人,声音粗狂又张狂,“将军!”   李碌安眯起了眼睛,“怎么是你?军中没跟你教规矩吗?谁准你跟着本将军的?回去领罚,现在滚。”   刘墉站在那里没有动,许久才道:“将军,属下实在是搞不懂您,一个能在男人身下喘成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做皇上,您何不取而代之!”   李碌安的眼神蓦然带了些杀气,他定定地看着刘墉问:“你看见了什么?”   刘墉哼了一声道:“将军,实不相瞒,这狗皇帝一点能力也无,若不是仗着您替他保家卫国,经营朝堂,他早死了百十次不止了。属下这次就是瞅着他好不容易出宫的机会,替将军将他除去,往后将军便将罪名悉数推到属下头上,取而代之,岂不快哉!”   李碌安眯起了眼睛,右手摸上了手中的剑:“你的意思是,你想杀了皇上?”   周衡靠在树根下,脸上一阵惨白,他定定地看着刘墉,右手紧紧抠住地上的草皮,指甲缝里全是泥土。   刘墉十分胆大,“正是此意,将军屈居人下,臣等不满此事很久了,明明是个窝囊废,干什么要管这大殷的天下,丢大殷的脸!”   李碌安松开手中的剑,从身上抽出来一块帕子,擦了擦手,刘墉立马露了笑意,他知道将军这是要动手了。   于是急忙道:“将军放心,属下几人已经商量好了,前些日子逮了只老虎,待会杀了他,便将老虎放过来,到时候只当是这窝囊废不敌猛虎,被吃了罢。”   李碌安伸手取剑问:“刘墉,你跟了我几年。”   刘墉喜不自胜,“六年多,快七年了,将军!”   李碌安出手很快,下一瞬刘墉便被抹了脖子,李碌安在他耳朵根道:“既然跟了我这么久,还能不明白我的心思,该杀。”   周衡瞪大了双眼,手忽然松开,看着刘墉的血流了一地,懵懵的眼神对上李碌安的。   李碌安吹了个口哨,弯腰准备抱起他,只是马儿没来,老虎先来了。   李碌安皱紧了眉头,周衡听见了虎啸,心下一咯噔,却是道:“你先放朕下来。”   李碌安耳朵动了动,抱着周衡便往一处窜。 第十七章 :   周衡身上的衣服尚未穿好,这样被他抱着也不好整理,虽说现下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周衡却也总不能让人这么抱着。   他是一国之主,也是个男人,虽然自小身子骨弱不怎么练武,但是也不至于在这种危急时刻连步路都走不动。   李碌安脚下生风,也许是战场上摸爬滚打习惯了,他抱着周衡奔了这么远,却气息平稳,看起来游刃有余。   只不过即便周衡不怎么出宫,也晓得,这只老虎是有些问题的。   虎啸中带着些暴戾,动作也十分的快,李碌安即便加快了步子,它仍在后面紧追不舍。   周衡仰着头看着面前的这个人,这个他每天夜里做梦都想杀了的人,心里头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刘墉跟着他七年多,这个人虽然暴力残忍,逆我者亡,但是对于肝胆相照的下属,却是一直十分公正的,要不然刘墉怕是也不会做出刺杀他的这种决定。   也许刘墉实在懊恼他们将军居于人下,又或者刘墉可能知道有朝一日他翻了身,李碌安身边的人都会不得善终。   不论是哪一种,现下李碌安的表现,却让周衡有些摸不清了。   这个人,大抵还是想继续玩下去吧,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周衡在心底的某处,隐隐有些感动。   虎啸声愈近,李碌安到底也不是神仙,额头上渗出了汗,周衡也不再愣神,仔细听着身后的动静,忽然道:“往东走。”   李碌安一愣,旋即转了方向。   河流声越来越近,周衡想他们只能赌一赌了,虽然虎类也不怕水,但是要比在他们赖以生存的丛林里威胁力弱一些,他们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李碌安有些气息不稳问:“会水吗?皇上?”   周衡点了点头,李碌安将他放下来道:“去水里。”   李碌安说完,便转身往回走,周衡喊了他一声,李碌安顿了顿道:“皇上不是最想看见的就是臣受罪吗?这次,臣让您看个痛快。”   周衡觉得这个人可能是个疯子,往前挪了一步,却被李碌安忽然扭过头伸手一推推到了湖边上,李碌安再扭头就是双目猩红扑上来的老虎。   李碌安自腿间摸出来一把匕首,因为这一瞬,生生受了老虎一爪。   他咬牙支起胳膊肘顶住老虎脖颈,避开它的头部,举起匕首便刺。   老虎受了疼,叫了一声,带着腥臭的口水淅淅沥沥沾上李碌安的背,周衡站在那里没有动,白了一张脸。   李碌安隔开老虎拍上来的爪子,肩膀使力将庞然大物往后摔去,声音带了些生气道:“下去!!!”   周衡猛然回过神来,却见老虎再次爬了起来,看起来是饿了许久了,它没有再贸然进攻,只是张着大嘴盯着李碌安,一人一虎似是在找机会,好将对方顺利置于死地。   忽然,李碌安耳朵动了动道:“下去,有人来了,别怕。”   周衡忽然就笑了,李碌安斜眼看他的时候,被这一笑惊住了,就在这个时候,老虎像是有灵性似的,忽然转头扑向了周衡。   周衡没有反应过来,李碌安瞬间杀气尽显,脸色骤白。   周衡睁眼的时候,李碌安的胳膊正在老虎口中,离他近在咫尺。   李碌安的匕首插在老虎脖子上,却因为受了伤力气变小,插得并不深,老虎还在那里扑腾,李碌安的血就那么低下来,落在周衡的脸上。   周衡像是忽然被激怒了一样,伸手便去拔李碌安腰间的剑,李碌安正和老虎较劲,周衡使劲全力一剑刺进老虎的眼睛里。   李碌安身上骤然轻松,手上再度使力,匕首插进老虎的脖颈深处,传来一声哀嚎。   这时候周衍和张武匆忙赶来,瞧着这两人,周衡忽然蹦出来了两个字,“救他!”   李碌安扭头看了他一眼,哈哈大笑了几声,走上前抹掉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下来的眼泪,说:“回宫吧,皇上。”   周衍和张武看见一身血的李碌安,和有些脏乱,却毫无所伤的皇上,什么话也不好说,差人来抬着李将军走了。   倒是张武走上前去替人整好的衣服,重复道:“回宫吧,皇上。”   周衡坐上龙椅的时候还有些发抖,殿下寂静一片,顿了顿才有人出列匆忙跪地道:“是臣护驾不周,致使饿虎伤了将军惊了圣驾,请皇上责罚!”   周衡脑海里全是李碌安满身是血的样子,根本没有心思听他说些什么,他只是忽然张口问王德全,“李楚呢?”   王德全一愣,旋即道:“奴才不知。”   周衡知道李楚一直是陪在李碌安左右的,几近形影不离,甚至每天夜里李楚都会守在他的寝宫旁侧,却是不知道因为什么,这次竟然没有及时出现。   周衡烦躁异常,冷这张脸道:“今儿当值的人,悉数下去领罚,下次再遇上这种事朕一个不饶你们!”   众人惊恐地退了下去,只留下周衍和张武,这次是周衍先开了口问:“发生了什么事?”   周衡现下一句话也不想说:“只道,朕累了,先去歇息了,这事日后再说。”   周衡同张武对视一眼,周衍道:“我请了御医去了你寝殿,虽无什么外伤,但小心点总归是好的。”   周衡嗯了一声道:“朕晓得了。”   李碌安被带回将军府医治,周衡待在寝室里发愣,闭上眼睛就是老虎狰狞的面容和满身是血的李碌安。   明明不应该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却对这一幕记忆尤深,整日整日绕在脑海里,让他不得安宁。   也因此,皇上终于去了一回将军府。   皇上去的时候并未打招呼,故而李碌安不晓得,李碌安不是能在床榻上躺住的人,皇上去的时候,他正坐在桌前不知道写些什么。   周衡推门进去,便听见李碌安道:“谁这般没有规矩?”   扭头看见是周衡的时候,他眼中忽然闪过一丝慌乱,手下的书信很快被揉成一团扔进纸堆里,他站起身来问:“皇上怎么来了?” 第十八章 :   李碌安左胳膊受了伤,当时据御医说伤口深可见骨,这么几日定然不能好利索,周衡下意识去看他的手臂。   李碌安脸上多了一丝玩味,“怎么着,皇上在担心臣?”   门被关上,李碌安便又恢复了从前的样子,丝毫没有一个作为伤着的自觉,他凑近了周衡,看着面前的人有些白嫩的脖颈,一团火气便向下身具去。   周衡退开了一步问:“好些了么?你怎么不躺着休息。”   李碌安转身伸着右手推开了窗户,扭头看着周衡道:“背后全是伤,怎么躺着?皇上看来一点也不在意臣的伤啊。”   周衡一急,脱口而出,“朕……”   他想说朕没有,但是又觉得解释多此一举,顿了顿道:“李将军,你也该晓得,你之于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你其实不用做的这么……”   李碌安丝毫没有为他说的话生气,带了些调笑道:“怎么?难不成臣救了皇上一回,皇上便心甘情愿躺在床上任臣干了?”   周衡一愣,旋即气得要命,抬起眼皮瞪着他,“你!哼!”   周衡转身便要走,却被李碌安伸手拉住,周衡挣扎了一下,李碌安道:“皇上,臣好歹是因为您受了伤,皇上便体谅一二。”   周衡想了想不动了,他虽然生气,却也并非不讲理,李碌安受伤的确是因为他,被占上些言语上的便宜,便也就认了吧。   周衡站住没有动,李碌安无声地笑了笑,将人拉到怀里,过了会儿说:“皇上,臣硬了。”   周衡眯着眼睛给了他一肘子,退开道:“将军好好养伤,朕先回宫了。”   李碌安往前走了几步,“用过晚膳再走吧,那只老虎还未吃完,皇上不尝尝?”   周衡嘴唇一抿,不高兴道:“这都几日了,早都馊了,朕不吃,朕回宫了。”   他抬脚往出走,刚打开门,门口便站着一个妇人,周衡顿了许久,才想起来,这便是李碌安的正妻。   他忽然间脸色便有些不好看了,那妇人似乎也未曾见过他,瞧见的时候懵了懵。   李碌安已经全无刚才的松散,似乎是绷紧了脊背,话语说的冷淡,“不得无礼,快向皇上请安。”   周衡见过这个女人,遥遥一眼,却因为他和李碌安的关系记得清清楚楚,而这个女人却并不知道他的存在,甚至她一直都不晓得,为什么自己的夫君从来不在自己房中留宿。   那人见李碌安发了火赶忙要跪地行礼,被周衡拦了道:“无须多礼,将军好好养伤,朕便回宫了。”   李碌安眼神一凛,却也知道不好留人了,于是道:“臣送陛下。”   周衡摆手拒绝,李碌安无视他的动作,跟着他送到了府门口。   周衡准备离开,李碌安往前走了一步凑近他道:“皇上等着臣,这顿迟早是要吃的。”   周衡抬脚上了轿,没有扭头再看他。   他从来不想问李碌安将他当作什么,只是这次的事情确实是他救了他的命,周衡叹了口气,闭上眼睛,未来要走的路似乎变得又长又迷茫。   周衡回了宫,李碌安扭头回去,又遇见将军夫人。   将军夫人有些惶恐道歉,“将军,妾身不知皇上到了,给您丢脸了。”   李碌安眼神未曾落在她身上,只道:“你下去吧。”   将军夫人一愣,再抬头,却瞧见自家夫君已经走远了。   她立在原地,怅然若失。   周衡走到宫门口的时候碰上周衍,周衍有些诧异,便顺嘴问了句周衡去了哪里。   周衡未答他的话,却问:“这个时候进宫,是有要事?”   周衍晓得他是不愿意透露行踪,便也放弃了道:“杨硕的事情,查出来了。”   周衍有些气愤,周衡对此事早些便心知肚明,故而没有什么表情道:“是怎么了?”   周衍哼了一声,“李碌安的二儿子做了错事,害死了人家姑娘,却把杨硕拉去顶罪,李碌安是不是真当这宫里头只有他一个了。”   周衡皱起了眉头问:“你进宫便是为了这事?”   周衍一愣,旋即便有些生气道:“这是小事吗?你晓不晓得,李碌安在针对杨硕,现下朝堂中便只有他一个杨硕了。”   周衡没有作声,却是跨步往宫内走去,他身后还跟着王德全,周衍也晓得自己是着急了,伤了周衡的面子。   顿了顿便也跟上了周衡的脚步,未在说什么。   走到兴庆门的时候,周衡忽然停下脚步道:“听说丞相这几日动作挺大,你若真想动手,便从他身上开始吧。”   周衍一顿,随后喜道:“我知道了,明儿便去找张武商量。”   周衡点了点头,又道:“至于杨硕,朕想让他去趟岭南。”   周衍猛然扭过头看着他问:“为何?”   周衡顿了顿道:“这个朕自有打算,你暂且先别问,若真想动手,先除丞相,后是张家。”   周衍一顿,“李碌安的岳丈?”   周衡点了点头,“是。”   这是他最开始的打算,他和李碌安在一起这么久,李碌安身边最容易出事的便是这两个,拿到把柄理直气壮,自然好说话。   不过李碌安受伤这阵他原本不打算动手,但是周衍既然追过来了,便也确实是时机到了。   周衍脸上带了些笑道:“我总以为,你……现下看来,你心里总是有些数的,不过……”   周衡看着他,周衍道:“刘墉的事也不能不给个解释,这件事还得你做个决定,不然刘墉身后的追随者怕是会闹事。”   周衡了然道:“朕倒是将他给忘记了,这事你觉得怎么处理最为妥当?”   周衍这次定定地看着周衡问:“那便要皇上跟我说说,当时到底I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当时我们遇见皇上的时候是皇上正在被老虎追,而刘墉的死却是直接被人抹了脖子,是谁杀了刘墉,又是为什么要杀了刘墉?”   他顿了顿又问:“还有皇上,那只老虎明显是头饿虎,像是被关久了的,这背后又是谁在操控?你要是不说这事又要如何查下去,刘墉身后的那些人难免要闹。”   周衡沉默良久才道:“既然要闹,便让他们闹吧。” 第十九章 :   周衍对着周衡的背影发呆,他知道,刘墉的死因,大抵皇上永远不会说出来。   周衡回到殿中,王德全差人抬了浴桶,让他泡泡解解乏。   周衡窝在烟雾缭绕的浴桶里,闭着眼睛想事情。   刘墉的事情,确实不好说。   这件事情,刘墉是为了护皇上而死,还是为了杀皇上而死,全在李碌安一念之间。   李碌安若是疼惜这个属下,感念他的衷心,这件事情便可以当做护驾有功来处理,倘若李碌安不念旧情,一句造反也可以将这个人身后所有人事皆葬送。   他身为皇帝,九五至尊,在这件事上却是最做不了主,毕竟李碌安手下不止一个刘墉,还有可能有张墉,陈墉,他处理不当,多的是让李碌安造反的人。   他这个皇上,除了得处处仰仗李碌安,也便剩下时时顺从他了。   这样的日子还有多久他不晓得,但是总归一辈子这样是不行的,即便李碌安救了他,也是不行的。   周衡停住步子,扭过头看见周衍走出宫门只剩下一个背影,孤单又坚定。   周衡想,自己也得摆正自己的心态才对。   李碌安休养了一个多月才在众臣的千万盼望中上了朝,李碌安上朝的第一件事,便是解释了刘墉之死。   李碌安给的答案是,刘墉为了保护皇上与他不敌饿虎,被咬至死。   朝堂上鸦雀无声,最后还是一个河刘墉素日里走的较近的兄弟道了一句,“可属下瞧着刘统领的伤口却是剑伤,并非咬伤。”   这个人大抵是和刘墉在一起待得时间久了,琢磨不来李碌安的心思,故而装着胆子仗着自己跟了将军几年,公然在朝堂上让李将军下不来台。   愚蠢至极。   李碌安眼神扫过他,又道:“孙大人是不信本将军么?”   那人又赶忙跪地,忙着辩解,矛头最终又指向了周衡,“将军,刘统领和您因为皇上一死一伤,皇上自己却毫发无损,您不觉得此事蹊跷吗?”   大抵是这些人作威作福惯了,不将皇上放在眼里也惯了,所以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   李碌安坐在上座,余光看了眼面无表情的皇上,调转目光看向殿上跪着的人道:“孙大人,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质疑皇上的心思了,如此大胆,可是近些日子过得清闲了?”   孙大人跪在殿上并不晓得将军是说正话还是反话,他和刘墉商量过,将军是一定有反心的,只要他们将这事搬上台面,将军一定会顺水推舟,顺了他们的意的。   可现在刘墉已死,将军态度不明,他实在有些进退两难。   正当他不知该如何回话的时候,永安王向前迈了一步,盯着上头坐着的李碌安,问道:“孙大人难道觉得,刘墉和李将军为了保护皇上送了命受了伤,都是不该的?那么孙大人可曾将皇上放在眼里?可曾将本王放在眼里?”   周衍对着李碌安说的,却是文的孙大人。   孙大人还来不及回话,宋大人便也出列道:“国法家规,哪处都是以皇上性命为重的,孙大人这样言语,安得是什么心?又想要做什么事?”   孙大人一时有些慌了,他平日里的几个处得好的官员,此刻并无一个人出口帮忙,大家说白了都是在等李碌安的态度,李将军现下的表现很明显是和孙大人背道而驰的。   众臣默不吭声,杨硕近日有事在身不好说话,他的案子还没结,无论说什么都会被人抓住,便保持了沉默。   沈焕生往前走了一步道:“臣觉得宋大人和王爷说的对。”   周衡:……   李碌安没再吭声,周衡顿了顿道:“既然孙大人觉得朕受不起众臣保护,朕便也无需孙大人护佑,只是孙大人方才可是犯了上,若是不处置,朕无法服众。”   殿上一片寂静,众臣都知道这小皇帝傀儡一个,翻不起大风大浪,将军今儿估计心情好,卖他一个面子,他倒是打蛇随棍上,不懂见好就收了。   周衡话音又起,“朕先前甚少罚人,孙大人作为第一个也该有个杀鸡儆猴的样子,念在孙大人也为功许多,便不牵扯孙大人的家人了。”   他顿了顿喊:“来人!”   禁卫军立刻上前跪地听命,周衡盯着孙大人又瞧了几眼,偏头看了眼李碌安笑了笑,李碌安也弯了弯唇角,周衡扭过头对着殿上,眼中一片冰冷,“杀。”   孙大人猛然抬头看着周衡,忽然间就慌了,他倒也知道这时候求谁最好,赶忙对着李碌安磕头道:“将军,臣错了将军,您看在臣这么多年跟着您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饶了臣罢,将军!将军!”   李碌安低头喝茶,一个字也未发出声。   殿上众人一时有些闹不清楚李将军这是个什么门路,向来都是李将军说一不二,这次倒是让小皇帝做了主,难不成真要变天?   周衍准备了一肚子话,想要在这时候怼上李碌安,却是没能派上用场,心里也是纳闷至极。   而李将军不过是近一个多月未能碰上皇上,想要讨个皇上的欢心,大吃一顿罢了。   朝堂上随着一声惨叫和地上的一滩血迹散了朝,李将军却没走,皇上自然也没走。   殿门被关上,王德全立在门口,挡住所有人,撂下一句,将军与皇上在商量要事,这一商量就商量到了用午膳的时候。   而殿上的两个人哪有什么商量事情的样子,周衡被李碌安圈在龙椅上,双唇发红问:“要在这里?”   李碌安捏住他的脖颈强迫人抬起头来和他唇齿相接,舌头伸进去周衡的唇齿间,卷住周衡带着些茶香的舌头,恨不能吃到肚子里去。   周衡被他弄得有些呼吸不畅,偏头躲着他的唇,却被一路追赶我在了龙椅里,终于受不住了,才伸手在李碌安的腰上捏了一下。   李碌安受了疼,这才松开了唇齿,瞧着人发红且湿漉漉的嘴唇,身上的火气悉数往下身卷去。 第二十章 :   周衡忙着喘气的功夫,便被李碌安脱掉了龙袍,露出里面的黄色里衣,周衡不大喜欢这样的颜色,平素在自己寝殿里,穿得比较随意,上了朝堂便要顾忌许多。   李碌安也不忙着解开他的衣服,隔着那一层布料,伸手去揉捏他胸上的凸起,周衡被他亲软了身子,一点反抗也无,十分温顺的样子。   只哼唧着轻轻叫几声,李碌安有些奇怪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凑上去咬他的耳根,“今儿怎么这么乖,是不是想我了?”   周衡躲了躲他的亲吻说:“痒。”   李碌安笑了笑,站直了身子解自己的衣服,药膏被他提前取出来放在身后的几案上。   他胳膊上的疤痕仍然狰狞,屋外光线柔和,朝阳生起,李碌安背着光,周衡伸出手摸了下他的胳膊,弄得李碌安有些痒。   他抬起眼睛盯着周衡,眼中的情欲和占有欲争先恐后地往出冒,裤子也来不及脱就又俯下身将人亲住了。   周衡伸手揽住他,手指在他的背上摩挲了一阵,便没有什么力气了。感受到了他脊背上的坑坑洼洼,周衡微微收紧了手臂,但是因为没什么力气,还是松松垮垮地在上面吊着。   李碌安解开他的上衣,看着周衡眼神中透露出来的乖巧,眼眶有些红了,再次亲上周衡身子的时候,带了些暴戾。   想将他揉到骨子里,生世都连在一起,生同时,死同穴。   周衡被他弄得痒痒弓起身子道:“别咬……痒得很……嗯!”   李碌安伸舌含住了他的乳尖这次没有那层布,感受真实又刺激,周衡有些受不住,双手从李碌安背上撤下来,捏住了龙椅上的软榻。   双腿被折了起来,上身被李碌安含在嘴里,周衡留着一丝清明睁开眼睛看向远处。   似乎是哪里的飞鸟起得早了,闪着翅膀扑簌飞过,他一愣神,便被李碌安捏住了下巴:“怎么这样不用心?”   周衡将目光挪回来,道:“你快点。”   李碌安扬眉一笑,伸手便将他的裤子扯了下来,周衡身子敏感,身下的东西已经挺立起来,裤子被扒下来的时候还颤颤巍巍地抖了一抖。   李碌安将周衡的手拉过来,去解自己的裤带,周衡费了点力气,才将李碌安的裤子脱了下来,看着那比自己大了一号的东西弹了出来,有些清醒。   李碌安站直了,将人拉起来坐好,压着后脑勺往自己身下凑。   这样的机会太少,他不利用这回,他便是傻子。   果然周衡虽然犹豫了一会儿,却还是乖乖地伸出舌尖舔了舔,又慢慢地含了进去,李碌安伸手抬起他的下巴,周衡瞪着湿漉漉的眼睛看他一眼,又垂下眼皮不动声色继续舔着。   李碌安自喉咙深处发出有些愉快的声音,双手也不闲着,伸手去碰周衡的乳尖,弄得周衡直躲,又躲不开,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几乎就是在周衡抬眼的一瞬间,李碌安猛然将自己的东西抽出来,将他掀到椅子上,俯身去咬他的乳珠,又顺着小腹一路往下亲吻,周衡刚喘过气,自己的那根就被李碌安含住了。   他舒服地呻吟了一声,伸手绞尽了身下的软垫。   周衡经不住逗弄,不一会儿便弓着身子,颤着白腿泄了出来。   李碌安抬起头看着他笑了笑,将嘴边的白浊用手抹了抹,又把手伸进了周衡的嘴里,周衡不乐意吃这玩意儿,唔唔着反抗,却被夹住舌头,弄得口水留了一脖子。   李碌安将几案上的软膏拿了出来,就这口水沾了些,将人折了起来便往后穴探去,他的动作还算温柔,周衡还是哼了一声,李碌安伸手摩挲着他的腿根,周衡慢慢放松了身子,睁开迷蒙的眼睛,看着面前将自己慢慢占有的人。   李碌安又俯身凑到他唇边亲了一下,慢慢道:“我忍不住了,你忍着点疼。”   周衡还有些懵,便忽然感觉身下一疼,声音渗出喉咙,又被他紧紧咬住唇齿,没让泄漏出来。   李碌安一鼓作气进到了最里头,两个人身上都出了汗,李碌安倒也没立即就动,伸手拈了拈他的乳尖,感觉身下的包裹又紧了紧,这才凑上去一边亲一边慢慢道:“舒服么?皇上。”   周衡呼吸不稳,吐字不利,哆哆嗦嗦地回应道:“嗯……舒……舒服,左……左边些……”   左边那点被李碌安毫不犹豫地狠狠顶住,头部在那处狠狠碾磨,周衡几乎在椅子上坐不住,弓起身子更深层次地将人吸到自己身体里。   李碌安忍得久了,便有些不知轻重,看着身下的人被弄得有些乱七八糟的样子,心里头的欲望喷涌而出,将人狠狠压在龙椅上,身下快速抽动着,换来断断续续的呻吟和求饶。   “慢……慢点……李……李碌安啊……别顶了……啊!等……等啊……等会再……”   话语说的断断续续,李碌安全然不听,将人顶弄的眼角都犯了红,哆嗦着泄了出来,他才停了停,被绞的狠了,却拼了命的不想泄出来。   周衡高潮过去,整个人红扑扑的,他本身皮肤就白,白里透红,李碌安在他身上又亲了一遍,等他缓过劲来,又是一番顶弄。   屋外站着的王公公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却是没办法阻止。   里头李碌安将周衡抱起来转了个身子跪在龙椅上,让他扶着椅背从身后撞进去,撞得人声音都有些破碎,断断续续地求饶,“不要了……不……不要了……朕、不想要啊……了,别、别碰那里了……啊……”   李碌安置若罔闻,兀自顶弄着弄得身下人一阵颤抖,这才泄到了他身子里。   喘息声慢慢平复,两人的姿势没有变,李碌安还在周衡的里面呆着。   周衡有些迷糊,眼泪流了满脸,李碌安探头去亲他的耳垂,弄得人身子一颤,嘀咕着道:“不要了,不要了好不好,唔……”   舌尖又被叼住,李碌安将自己东西抽出来,又把人抱了起来,转身坐在了龙椅上,将人抱在了怀里,很轻易地再次捅了进去。 第二十一章 :   周衡将最后一件外衫套上,扶着龙椅站了起来,扭头看着李碌安。   李碌安已经收拾妥当,看起来意气风发的样子,他今年三十八岁,临近不惑,却一点也无变老的样子。   周衡摩挲了一下自己的手指,想了想刚刚他脊背上那些伤口的触感,顿了顿道:“要留在宫里用午膳么?”   李碌安看着皇上唇色发红,柔和之极的样子,眯了眯眼道:“皇上在勾引臣?”   周衡一顿,脸色有些不好看,扭过头道:“那便回府吧。”   李碌安上前几步揽住他,又是一顿乱亲,亲完了才道:“皇上见臣回府吃过几顿饭。”   两人回到养心殿,进了院门就瞧见李楚跪在院子中央,身上背着荆条,是来负荆请罪了。   他被李碌安安置在宫中保护皇上,上次他多少能看出来些端倪,知道将军和皇上定然进了林子不是打猎的,请示了将军之后,便没有跟着。   可是最后皇上和将军都出了事,他罪责难逃,皇上却不罚他,等着将军处置。   而将军一直在府里养伤,差人跟他说不能离皇上半步,这一拖便拖到了今儿。   也是王公公说了将军今儿会上朝的消息,他便早先过来候着,来这里请罪了。   李碌安和周衡走进来,是周衡先开口道:“这是做什么?”   李楚还来不及回答,便被李碌安抢了头道:“爱跪便跪着吧。”   话说完,拉着周衡进了屋子。   李楚在院子里跪得笔直,王公公看了他一眼,关上了屋里的门。   屋子里点了熏香,夹着窗外阵阵花香,闻起来让人十分舒服,周衡点了几道菜,李碌安便拿着菜谱去了御膳房。   屋子里剩下两个人,李碌安作势要去拉周衡,被周衡躲开了道:“朕累了。”   李碌安笑了笑,将软榻上整理了整理,随后将他抱上去道:“歇着吧。”   周衡骑虎难下,只好歇着,扭头便看见李碌安拿起来桌上的折子翻了起来。   他脸上的表情越看下去越不好,周衡逼着眼睛休息,没有看到。   李碌安忽然将桌上的折子一合,随后道:“皇上,杨尚书的事是不是该有个结果了,衍王爷不至于愚钝至此,到现下连这事也查不出来吧?”   周衡一愣,正欲开口,却听李碌安道:“臣以为,杨尚书既然做了这伤天害理的事,便应降了官职,发配寒苦之地,臣以为,岭南是最好的选择。”   周衡眯着眼睛,心里却是一紧,顿了顿道:“你非得给他弄个那么远的地方吗?”   李碌安笑笑,“要不让宋大人也陪着,岭南是宋大人的家乡,想必宋大人会十分喜欢。”   周衡转过身子,从榻上下来,看着李碌安问:“宋大人又惹你了?”   李碌安将那本折子扔到旁边的杂物筐里,徐徐道:“倒也不是,就是有些瞧不顺眼。”   周衡笑:“你瞧得顺眼朕么?”   李碌安抬起眼皮看他露出一个笑容,周衡已经爬到了他的腿上,“你干什么总是针对这些和朕亲近的人呐?李将军。”   李碌安也笑,伸手摩挲着周衡的下巴,笑眯眯道:“因为,皇上所能依靠的人,只能是臣啊。”   周衡离他咫尺之遥,李碌的手伸到了他的腰上,隔着布料轻轻抚摸,“不然,皇上翅膀硬咯,臣可就惨了。”   周衡看着他面无表情,李碌安亲住他,过了一会儿才道:“对了,那个刘墉既死,禁卫军不能兵将无首,皇上有什么人选么?”   周衡顺势在他腿上坐下,“这事,听将军的。”   李碌安笑,“这么乖,又是为了宋大人?不,是为了周衍?”   周衡笑笑,“不为谁,为了朕的天下。”   李碌安脸色变了变,伸手捏了捏周衡的屁股,笑着说:“皇上总有长大的一天,是吧?”   周衡任他的手在自己屁股上游走,十分安静地趴在他的肩头上道:“将军,你由一个逃荒小乞走到今日,是因为什么?人啊,总不能一直被欺负着,你说是吧?”   李碌安手上动作一顿,眯着眼睛看了看窗外,王德全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皇上,传膳的到了。”   周衡从李碌安身上下来,转身在桌前坐下道:“进来吧。”   王德全带着人进来,手上端着盆净水,周衡洗了手,看了眼李碌安,李碌安也过来洗了手,两人一道做好,王德全着手布菜。   时日久了,下人们也都晓得,将军和皇上待在一起的时候,不喜欢有人从旁打搅,故而做完自己想做的事,便都出去了。   王德全在一旁伺候着,倒水添饭,倒也习惯了。   一顿饭吃的倒是意外的和谐,周衡在李碌安的目光注视中,不得不多吃了些,等到王德全将菜品全部撤了下去的时候,周衡已经撑的有些难受了。   他站起身来,“朕想出去走走,将军自便吧。”   李碌安笑了笑,“臣也得消消食。”   两人一起出了屋门,也不好再去哪里,李楚还在院子中央跪着,脸色有些发白了,周衡看了几眼道:“你起来吧,老跪着倒显得朕小心眼了。”   李楚抬起眼皮偷偷地看了眼李碌安,这才站起身道:“请皇上责罚。”   周衡没有说话,李碌安道:“去领板子吧,板子数王公公定。”   将两人支使出去后,李碌安便道:“大统领这一位子,臣觉着沈将军比较适合。”   周衡脚步一顿,统领虽然权高望重,只是比起西北守将大帅来言,兵权削了一半,实打实的明升暗降。   周衡心里头叹一口气,试探道:“朕还想让他去西北。”   李碌安语气坚定,“臣会挑选更合适的人去。”   周衡捏了捏袖口,没有再说话。   “另外,臣派人查了查细作顾长淮的身世,他似乎和西燕王上有着什么关联,皇上也该知道西燕长居深山,国中人唯王上马首是瞻,王上的话便没有人反对,也不会有人有反心,西燕没有内乱,才能不断东侵。”   周衡一顿才道:“他,同朕这个皇上有什么不一样的么?”   李碌安顿了顿道:“最简单的例子,据说几年前,西燕王上突然好奇男人能不能生孩子,于是便将这个想法告诉了诸臣,若搁大殷,朝堂众人一定觉得皇上是痴心妄想,但在西燕,国师却将王上这话当了圣旨,苦苦研究了两年多,做出来了一种药。”   周衡停住脚步,“所以,将军的意思,顾长淮该如何处置?”   李碌安神情严肃起来,“云南王不肯消停,过些日子兴许会有动静,与西燕不宜再战,若西燕王放了消息要寻顾长淮,到时候又是烦事一幢。”   他看着周衡,“顾长淮不能还回去,所以,必须得杀。” 第二十二章 :   周衡晓得,李碌安这回是真的动了杀心,况且将理由讲的如此合理,周衡似乎也只有点头应是的份了。   只是,沈焕生和周衍那里,总得问过才好。   若顾长淮真的该杀,周衍不会留他到今日,况且听说沈焕生和顾长淮的关系并非一般,若不然单单赵长扬之死,沈焕生便一定不会放过他。   周衡叹一口气,“容朕同焕生商量商量。”   李碌安看着周衡,“皇上,妇人之仁最不可取,您要是有什么难处,尽管把事情往臣身上推,左右臣本就不是什么好人。”   周衡一愣,缓了缓又道:“若是焕生不同意,或者以死相逼呢?”   李碌安扶住周衡的肩膀,四目相对,他眼神坚定,“那顾长淮,也一定得死。”   周衡恍了一回神才推开他道:“大统领的任职你说了算,顾长淮的事情,无论焕生同意不同意,朕不希望你插手。”   李碌安笑:“臣若不插手,这事皇上怕是办不成。”   周衡扭头往屋子里走,“朕去看折子,李将军忙去吧。”   李碌安没有跟进去,看了周衡的背影一眼,笑了笑,转身出了院子。   沈焕生和周衍被叫进皇宫的时候,正是午膳后不久,周衍查杨硕的案子查的焦头烂额,本来已经很明了的线索,却莫名一直中断,而那个女子的家人却一口咬定,就是杨硕羞辱了他们的女儿。   周衍头疼不已,见周衡召见,也想问问周衡的想法,便急急忙忙地进宫了。   在宫门口两人碰头,却都有些奇怪。   周衡看着面前站着的两个人,顿了很久才将李碌安的话说了出来。   周衍是最先发声的,“固然本王一直觉着长扬的死,让顾长淮赔命都不够,但是李将军口中说出来的话,有几件是真的,什么和西燕王上有关,顾长淮凡夫俗子一个,怎么可能同皇室扯上关系。”   周衍一顿,又道:“本王偏要跟他作对,顾长淮绝对不能杀,宋大人也不肯让他死。”   周衡揉了揉额头,周衍固然在置气,说的话却也并非毫无道理,先不说顾长淮是否真的和西燕王上有关,单凭那个什么男人生孩子的事,周衡便觉得可疑至极。   沈焕生一直未说话,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周衡喊了几声他才回过神来道:“既然皇上起疑,臣便回府一问,倒也不是不肯让他死,只是长扬死时死无全尸,总归觉得你该让他那样轻易死了。”   周衡和周衍都是一愣,半晌没人吭声。   沈焕生说话的时候面无表情,像是在说一件和自己无关的事情一样,甚至周衍觉得,可能顾长淮在沈焕生心里,早先便死了。   两人都未再说话,沈焕生便站起身来告退。   周衡本想跟他说说升统领的事,却也晓得,他现在什么都听不下去,便由他回去了。   周衍正准备再问什么,便看周衡有些烦躁地摆了摆手,一副想要休息的样子。   周衍口中杨硕的事情欲言又止,又忽然想起来周衡说他想让杨硕去岭南,那么想必这事周衡已经心里有数了,若是如此,这事查不查得出来,都不要紧。   于是周衍便也行了礼退下了。   周衡坐在殿中对着奏折发呆,他越发搞不懂李碌安,也越发不晓得自己要做什么了。   明明之前一切都计划的好好的,可好像从上次之后,有什么就忽然变了。   沈焕生回到府中的时候脸色很不好,沈醉晓得他是进了宫,这事他不好插嘴,便只好问候道:“将军。”   沈焕生扭头看着他,像是忽然发现了他的存在一样问:“顾长淮在哪?”   沈醉心里一咯噔,顾长淮身子刚刚好,沈焕生又是一副怒火中烧的样子,他有些犹豫道:“顾、顾大人身子不好,在后院休息。”   沈焕生扭过头来看着沈醉,隔了很久才道:“谁准你叫他顾大人的?沈醉,你叫他顾大人的时候,想过赵昌吗?你同赵昌陪我和长扬一起去了西北,他和长扬死无全尸,你当是谁造成的。”   沈醉向来不敢在沈焕生的面前提起来西北的事,沈焕生因为刺激过大经常会情绪失控,做出些意想不到的事,现下他主动提起,沈醉瞧着他似乎还是正常的样子,便也鼓起勇气道:“兴许、兴许顾大……他也是有苦衷的呢?”   沈焕生终于不再面无表情,他眼神冰冷,却是弯了唇角道:“他有苦衷,所以我活该被他骗了这几年,是吗沈醉?”   沈醉打了个哆嗦,连忙道:“将军,小人,小人不是这个意思。”   沈焕生收起笑容,“往后再要替顾长淮说好话,就莫要怪我不留情面了。”   沈醉叹口气,看着沈焕生去了后院。   他不好再跟着,便只好留步。   沈醉偏向顾长淮,倒也不是毫无道理,顾长淮在战场上救过将军,也救过他,还不止一次。   他是出了名的好脾气,在下人面前也毫无架子,即便后来被将军器重当了军师,最开始是怎么样,后来还是一样。   只不过,当时两人十分交好,故而背叛也来的比旁人伤痛更甚,况且赵家少爷又和将军一道长大,虽时常打架,却是兄弟情深,由不得旁人欺负。   那一仗因为顾长淮泄露军情,赵家少爷,以一当十,苦撑一宿,最终还是被敌方一举拿下。   还听说,敌军恨他许久,得了报仇的机会,身中数十箭的身体后来还被战马拖行数十里,最终遇到狼群的时候,被给饿狼,将军去寻的时候,确实连骨头都无处可寻了。   将军恨,沈醉能理解,可那样折腾人,倒真的还不如给个痛快算了。   沈焕生推开后院的门的时候,顾长淮正挪着双腿挪到门口,抬头看见沈焕生的时候,脸色骤然煞白,下意识地抓紧了身后的门框。   沈焕生走得近了,他才嘴唇抖动了很久说了声,“焕生,你来啦。”   沈焕生揪起他,进了屋子将人扔在地上,顺手关了门。   顾长淮看着关上的门,眼神里透出来的绝望一清二楚,他看着沈焕生越走越近,下意识地往后退去。   沈焕生在一旁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良久没有说话。 第二十三章 :   顾长淮慢慢缩起来,小心翼翼地看着沈焕生,手脚不自觉地微微发抖。   他害怕顾长淮,因为愧疚和难堪。   沈焕生从前是个什么样子的,他比其他人都清楚,那个叼着马尾草躺在草地上看天空的人,自他害死长扬之后,便不存在了。   留下来的这个,阴郁暴躁又喜怒无常。   因为愧疚,所以害怕,顾长淮生怕自己会毁了这个人,这个打马轻裘无比乐观的善良人。   沈焕生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抬起眼皮看着地上的顾长淮,那眼神就像是在战场上看着敌人的尸体一样,“李碌安让皇上杀了你。”   他语气十分冷淡,“知道为什么吗?”   顾长淮愣住了,沈焕生俯下身子看着他,两个人近在咫尺,顾长淮像是忽然明白过来了什么似的,看着沈焕生的眼里恐惧愈甚。   沈焕生就那么盯着他道:“李碌安说你和西燕王有染,这事,是真的?”   顾长淮有些慌乱地低下头,躲过沈焕生的目光,不敢答话。   “我还当我是你的第一个男人呢。”沈焕生这话说的很轻,顾长淮却抖得更厉害了。   沈焕生移开目光将桌上的茶拿起来喝了一口,茶杯放下的声音,惊得顾长淮猛然打了个颤。   沈焕生笑了笑道:“你怕什么?你该不会就是为了这个男人才骗我那么久的吧?你说要死当时不是有人告密,你是不是连我和宋大人还有王爷都一道杀了?”   顾长淮猛然抬头看他,头摇的厉害,“我……我没有这么想……”   沈焕生站起身,走到窗口将窗户关上,“怎么着?西燕王不要你了,所以你要在边疆立功讨他欢心是吗?那每日里被我碰的时候恶不恶心?”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又带了些不怀好意道:“你哪里会恶心,叫的像个狐狸精似的,我说的对吗,顾大人?”   顾长淮看着他慢慢走了过来,便下意识地往后退,退到床榻边无处可退的时候才说:“我……我……”   沈焕生蹲下来,“你想立功可以跟我说啊,咱俩的交情,我输你西燕几场仗也是可以的,可你,你为什么非要杀了赵长扬呢?”   顾长淮捏紧了床柱,隔了半晌才说:“焕生,对不起……对不起……”   沈焕生伸手从他已经敞开的衣领里塞进去,在他左侧的腰上忽然伸手一捏,顾长淮自喉咙里发出来一声惨叫,沈焕生淡淡道:“你也知道疼啊?对不起这三个字,自你住进沈府我便听得不爱听了,你和你那王上在床榻间也是一个劲儿地道歉的吗?”   顾长淮身子不好,他身上新伤旧伤到处都是,最严重的便是左侧的那处,上次被发狂了的沈焕生不要命的狠狠踹了几脚,养了这么久还是痛。   沈焕生手劲不小,那么一捏,疼痛骤生,顾长淮不自觉往后缩,脸色惨白,额头上隐隐冒了虚汗。   沈焕生饶了那处,伸手解开了他的衣服。   “我问你,你和那西燕王到底是什么关系,你留在大殷是不是还有什么目的,西燕是不是会不日东侵,这么久,你可有递出去过什么消息?”   他的手在顾长淮布满痕迹的身上游走,顾长淮不敢动也不敢发出声音,强忍着疼痛和难受,勉强道:“我一直,被你关在这里,怎么能,递出去嗯……消息的。”   沈焕生手上的动作停住,“没有最好,不过李碌安让我杀了你,我倒是有些舍不得……”   他伸手去扒顾长淮的裤子,手指径直往顾长淮的伸手探去,顾长淮紧张异常,下意识缩紧了后面。   沈焕生在那处摸了摸,摸到了个硬物,似乎心情好了些道:“你倒是听话,不过现下向来,你从来为了讨好你的王上,是不是也经常做这样的事?现下是不是觉得委屈?竟然要委身我这么个一无所有的小将军。”   顾长淮伸手去拉他的衣摆,“没有,我没有这样想,你,你很好……”   沈焕生脸色变了变,苦笑,“很好骗对不对?”   他揪起来顾长淮往床榻边上一扔,伸手解自己的腰带,顾长淮紧紧抓住自己身下的床褥,心底一片冰凉。   若搁三年前,让他和沈焕生做这种事情,他一定是求之不得的。   他喜欢沈焕生,很喜欢很喜欢,喜欢到不得不把最后西燕定的目标换成了赵长扬,喜欢到不肯死,想要多看看他。   他生来就是被人扔来扔去,第一个接受他的人便是沈焕生。   可他,把这个人毁了。   身后的东西被猛然抽出去,换来更大更热的东西,沈焕生进去后便开始动了,在情欲方面单纯如稚子的沈焕生,根本不晓得什么技巧。   况且他这样恨他,即便知道,怕是也想让他更痛苦一些。   沈焕生没有过女人,也没有过男人,沈焕生不是他的第一个男人,他却是沈焕生的。   疼痛感十分熟悉,身上的人的味道也十分熟悉,这种熟悉的感觉在没有对上沈焕生充满恨意的目光的时候,顾长淮甚至有些乐意感受。   他试探着将手伸上去搂住沈焕生的背,慢慢地将自己的头搁到他的肩膀上。   只是不巧,沈焕生很快便发现了,就着两人相连的姿势将他翻了个身。   床榻上的褥子并不厚,他的腿挨过军棍,跪在上面胳得刺骨的痛。   沈焕生从背后看着这个人,做这样的事情,他似乎也没有什么感觉,只是看到这人脸上的痛苦的表情,他便觉得自己该高兴。   可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笑不出来。   皇上说让他杀了顾长淮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便是这不可能。   尽管后来,他告诉自己,他之所以不想让他死,不过是因为他不能就这么着死了,这算个什么呢?   顾长淮害怕自己喊叫出声,便狠狠咬住了面前的杯子。   沈焕生看着他痛苦的样子,隔了很久,忽然伸手将他捞起来,被子不得已被松开,腿上的疼痛更甚,沈焕生却是伸手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巴。   痛苦的声音被隐在喉咙里,模糊中他听见沈焕生道:“我一定不会就这样让你死了,长扬也不会愿意的。”   他的动作变得更加粗暴,根本不像是在寻求身体上的快乐,倒像是把这件事当做一种刑罚,折磨着他们两个人。 第二十四章 :   沈焕生去找周衡的时候,恰巧遇见李碌安自屋子里出来,两人对上。   沈焕生行礼问安,李碌安单手背后看着沈焕生,良久才道:“寻皇上说顾长淮的事?”   沈焕生眼神一凛,未言语。   李碌安啧了一声,“皇上只说让顾长淮死,至于他怎么死,什么时候死皇上一点都不关心,只要顾长淮死的消息传了出去,这件事便算是完了,他的尸体不会有人查看,他的死因也不会有人追究,沈将军连这点小事也办不妥吗?”   周衡听见声响也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沈焕生听见响动扭头行了个礼,周衡点了点头道:“李将军方才说的,你听明白了么?”   沈焕生顿了顿才道:“臣明白了。”   周衡点了点头道:“寻朕还有别的事么?”   沈焕生摇了摇头,周衡道:“朕去午睡休息会儿,你下去吧。”   沈焕生行礼告退,李碌安与他前后脚出了院门。   沈焕生走了几步,停住等着李碌安,李碌安离他几步的时候开口道:“想问我为什么帮你?”   沈焕生一愣,李碌安笑:“皇上的心思,你们的心思,我知道的一清二楚,你们若是没了软肋岂不是我的死期?”   沈焕生冷着一张脸,顿了很久才道:“他不是。”   李碌安笑,“那便杀了他。”   沈焕生没有吭声,李碌安绕过他,走了。   不久后,那个叫做顾长淮的军中细作被斩杀于街口,兵将开道,百姓来观,欢呼声惊得那个细作浑身发抖。   这事过去后不久,云南王未经京城允许,私自在云南练兵,皇上一时怒极。   于是张武未在京城中站稳脚跟,便又回了云南。   张武走的时候,周衡才难得和他单独说上回话。   张武回来的这一个多月一直都十分清闲地待在自己府上,不怎么上朝,也不怎么进宫。   周衡以为张武是在生气,生气到不肯来见他。   只是张武不肯再让李碌安抓到把柄,这样周衡也不会因为他再受罪。   再见又是分别,两人一时无话。   倒是周衡先开了口问道:“云南的生活还习惯么?听说那边挺苦的,再加上云南王,便是有些危险了,你这次再去要多加小心。”   张武“嗯”了一声,顿了顿道:“皇上也要注意身子,有些事情,臣等并非皇上想的那般无能,皇上不必处处委曲求全。”   周衡一愣,顿了许久才说:“朕知道了。”   张武点了点头,继续道:“既是如此,皇上便等臣回来,到时候一切尘埃落定,臣还有好些话,要同皇上说。”   张武不像周衍,他不擅长说情话,故而说这些话的时候微微偏过头去,不敢看周衡。   周衡看着张武偏过去的侧脸,隔了许久才道:“你这一去,一定功成,届时回来,朕会给你许门亲事,是朕亲自挑的姑娘。”   张武猛然扭头看着周衡,周衡脸上还带着笑继续道:“不过,将军可一定要保重身体啊。”   张武骤然生了怒气,双拳握紧,一字一顿道:“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周衡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同朕的情意,大抵就像儿时一同放风筝的玩伴,那时候三月春风四月雨,都是满满的美好的回忆。张武,有些事情不能逃避,朕不能,你依旧不能。”   张武气红的脸慢慢变白,隔了很久才说:“皇上难道对着……他,动了心么?”   周衡目光一凛,转过身子道:“这不是原因,你该知道朕的性子,况且张家恐怕还盼望着你给添个大胖孙子呢。”   张武气极,转身往门外走去,走到门口又顿住,“皇上,倘若我带功活着回来,你再同我说这些话吧。”   他摔门而去,周衡苦笑,好像从来没有人将他这个皇上放在眼里。   只不过他知道,这一回,确实是他对不起张武。   张武前往云南,不日后云南王果然反心大起,派人对上了张武的军队。   张武在云南待了三年多,手底下的人虽未人人归顺,却也有了不少誓死相随的兄弟。   战场上打拼过的人,大多数都是过命的交情,张武一来,士气大振,不少兵士也开始和云南王的军队硬杠起来。   张武手底下的少将是个叫做傅安的人,这人本是个家庭和睦种田为生的普通农家,却被云南王手底下的一个小兵抢了媳妇烧了家。   报仇无门,不得已从了军。   凭着一身肝胆和视死如归的心态,终于踏上了这个位子。   故而一听云南王要反,他心中气愤越甚,固然现下国中皇上是为傀儡,李将军当政,他也不想让云南王这样的人有朝一日登上大位。   有了他的强烈支持,不少劝着张武一起反的人,这时候也放弃了这个想法。   张武更是在后来,将自己心中所想悉数倾吐而出。   战事起,百姓生灵涂炭,皇上固然尚未做出来什么丰功伟绩,却是百姓安居乐业,人人路不拾遗夜不闭户。   云南王毁了民众清平,便是该杀。   这话一出,不少将士欢喜鼓舞,觉得在理,却仍旧有一部分人不觉尔尔。   张武在云南的第一仗,是在梅里的山脚下,云南王自觉天下不满皇上已久,打算从云南开始,一路北上征兵于民,却未想过,他连云南都没有出去。   第一仗,张武大获全胜。   消息传到京城,人人欢呼,个个雀跃。   周衍松一口气,周衡也有了笑意,甚至看向李碌安的眼神里还带了些得意。   张武一路势如破竹,很快就逼到了云南王的王府,只是王府戒备森严,云南王的下属个个都有些破釜沉舟地意思,故而最后一仗实在难打。   双方对峙许久,张武却是打了一场败仗。   军中出了叛徒,张武他们夜袭失败,搭上了百十条人命。   这一仗让张武知道了军中的情况,两边暂时休战,张武彻查军中人物。   周衡知道了云南的情况,因为担心张武故而一直时时挂心着云南那地方,李碌安终于看不下去,在殿上发了顿脾气,又杀了几个人,这才降了火气。   再过了三日,李将军不满张武的速度请命亲自去云南,会一会这云南王。   周衡看着在大殿上径自做了决定的人,又看了眼懵着的周衍和宋晚山,却终究还是没能说出来拒绝的话。   现在的时机,还不成熟。   不知道李碌安要去做什么,但是现在阻止怕是会适得其反。   周衍反应快了一步,“臣请命随将军一道去,好速战速决,迅速还给云南民众一片清平。”   周衡正要开口应声,却被李碌安阻了,“王爷是在闹什么,这是去打仗,你死我亡的事情,王爷当是过家家么?”   周衍气急,“将军当只是你一人打过仗吗?同西燕那一战,不是本王去的,当时大获全胜,怎么不见将军说本王过家家?”   李碌安皱起眉头,“王爷当西北能与云南一道比么?云南山大林大,怪虫野兽颇多,你当时西北那荒芜沙漠么?”   周衍哼了一声,“将军何必找这么多借口,你不想让本王去,不过是怕本王坏了你的好事罢?”   周衍话音刚落,便又一人站了出来,言语带了些轻蔑道:“永安王注意下同将军说话的语气,皇上怕是都不敢这么对着将军说话。”   这人周衍知道,是新上任不久的刑部侍郎,他想了想,确实是李碌安亲自提上来的。 第二十五章 :   周衍骤然怒火四起,正准备伸手揪住他骂上一句“你算个什么”的时候,周衡先开口了。   “常大人说的在理,朕确实不怎么敢这么着跟将军说话,既然将军主意已定,这事便按照将军说的办,此外永安王查的杨尚书一事,朕心中已然清楚。”   他顿了顿,抬头瞧了眼杨硕,犹豫了一阵还是道:“既然查出来一切情况属实,杨大人便将尚书一职让贤他人,只不过念在你也是一直糊涂,朕便准你戴罪立功,岭南近些日子多灾多难,你便去那里替朕治灾救民吧。”   周衡这话一出,大家也都晓得,杨大人几乎是被流放,想必也是李将军的主意。   杨硕站出来跪倒在地,隔了很久才说:“臣遵旨。”   众臣一时都有些懵,连永安王都一脸的莫名其妙,他欲开口替杨硕辩驳,但是周衡在他之前开了口,“既然杨尚书不辩驳不喊冤,此事便定下来了,众臣可有异议?”   周衍皱起眉头,他忽然想起来周衡之前跟他说的话,犹豫了许久,到底还是没再吭声。   其他臣子自然无话可说,这两件事便定了下来。   下了朝,周衍往御书房走去,想问问周衡的具体想法。   走到门口的时候看见脸色有些发白得王德全,御书房的门禁闭,周围一个人影不见。   周衍眼睛眯了眯,握紧手中的剑便要往进闯,王德全伸手去拦,被周衍拎起来甩开,一伸手门便开了。   周衡在小几前坐着,脸色有些不好,李碌安在窗口处站着,离得还远。   周衡抬起头来看着周衍,皱着眉头问:“着么着急,是怎么了?”   周衍一愣,王德全的声音自身后响起,“皇上恕罪,奴才拦不住王爷。”   周衡挥了挥手,王德全退了下去。   周衍拱手敷衍地赔了个罪,扭头看着李碌安,“将军如了愿还不收拾收拾出发,怎么还往皇上这儿跑?难不成又改主意了?”   他语气不善,右手还握着手中的剑,看起来有些气势汹汹。   李碌安没有吭声,背着手看着周衍,唇角带笑,像在看一个笑话。   周衡顿了顿道:“你有事么?”   周衍扭过头来看他,隔了会儿才道:“本王也要去云南。”   周衡伸手够桌上折子的动作顿了顿,“你与将军都走了,朕怎么办?”   周衍一愣,硬着头皮道:“沈将军不是还在?”   李碌安笑,“沈将军的情况,旁人不晓得,王爷还不清楚么,自己的事情一摊子,哪有心思管别的?”   周衍冷哼一声,“李将军小人之心,沈将军战场上拼命的时候,李将军大抵还在想着怎么陷害国之肱骨,怎样巩固自己权势呢。”   李碌安收起嘴角的笑,周衡瞥了他一眼,眼神看向周衍:“永安王莫要闹了,云南将军一个人去便好,你留下来。”   周衍一顿,张口想说些什么,却还是犹豫了半晌才道:“皇上,臣……”   周衡摆了摆手,“朕同将军还有事相商,若无别的事情,你先下去吧。”   “皇上!”周衍有些着急了,“你就一点都不担心张武被人害了吗?”   周衡抬起眼皮看着周衍,眸子里如一潭静水,无波无澜,忽然间笑了一下道:“不会的,有将军在,张武怎么会出事。”   他扭头看着李碌安问:“是吧,将军?”   李碌安笑了笑道:“只要张大人不跟本将军对着干,什么都好说。”   周衍有些着急道:“皇上!”   “够了!将军出征在即,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周衍的话被周衡打断,他一时有些懵。   隔了会儿,才转过身子衣袖一甩,怒气冲冲推门走了。   门重新被关上,王德全抹了把额头上的汗。   周衍在御书房门外挺住,看向御书房的眼神十分复杂,周衡已经不是从前的那个周衡了。   他被推上这个位子的时候还是懵懵懂懂什么都不知的样子,现下这么几年过去了,周衍很难再菜出来周衡的心思,也因为之前的事情,两个人之间有了些隔阂,现下除非必要,周衡很少将自己的想法跟周衍说。   现下的情况,周衍额不好再逼周衡,倒显得自己十分窝囊了。   李碌安的目标一定是张武,可皇上为什么一点都不担心,周衍叹了口气。   他甚至有些觉得,自打上次李碌安为了皇上受伤之后,皇上的心思就变了许多,难不成真的已经对张武的生死无关紧要了么?   周衍皱起眉头,周衡不该是这样的人,但总该给张武提个醒儿,让他做个准备。   屋子里头,周衡拿起手上的折子问李碌安,“有人上奏,丞相犯得事儿不少,将军这么担心云南,这朝堂上是不是也该清理清理了?”   李碌安倒是一愣,不大懂周衡这是什么意思。   过了会儿才说:“皇上,丞相再怎么不成器,也是臣的女婿,皇上便当卖给臣个面子如何?”   周衡笑 ,“将军说的在理,不过朕想了想,将军有妻有子,朕却连唯一一个喜欢的爱妃,都被送去烧香拜佛了,这是不是有些不大公平?”   李碌安没有吭声,却是走到了周衡的跟前道:“皇上,这段姻缘是先皇所赐,当时又被张家逼着尽快添丁,并非我所愿,皇上合该理解一二。”   周衡将奏折扔到一旁的废纸筐里,扭头对上李碌安的目光,“既然如此,李将军得答应朕一个条件。”   李碌安凑过来亲了他一口道:“除了让你碰女人,其他都应。”   周衡看着他嘴角含笑,眼神坚定,“将张武给朕完完整整健健康康带回来。”   李碌安眼神霎时变了,拇指与食指摩擦了一会而,才伸手抬起周衡的下巴道:“你倒是会钻空子,不让你碰女人,你就想男人。”   周衡拍掉他的手,“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李碌安笑,“应了你不难,只是这一去山长水远,时日怕是也得久些,今儿最后一顿,皇上可得给臣喂饱了。”   周衡躲过他有些赤裸的眼神,指甲抠进手心,他不怎么明白李碌安为什么非去云南不可,但是既然他主意已定,他能做的也只有尽全力保护好自己想保护的人。   盛夏已过,转眼就是立秋,外头凉风一吹,周衡缩了缩脖子,扭头看着李碌安道:“好啊。” 第二十六章 :   李将军出发平反云南,与此同时兵部尚书杨硕因罪贬谪岭南,两人同时出发,城门口遇见时,李碌安嘴角带笑,语气嘲讽,杨硕不卑不亢,无动于衷。   皇上送别二人,在城门口一时有些尴尬。   待到马蹄扬尘,人都远去的时候,永安王才跟上皇上的脚步,得空问上一句,为什么?   为什么任他去云南,为什么不管张武,为什么不许我去,为什么贬了杨硕。   周衡上了御撵,差王德全将周衍也领上了车。   兄弟俩很少这样静下心来坐在一起了,是周衍先开了口问:“皇上,我……”   他话一出口,周衡便将他的话打断了,“朕需要你帮朕办件事。”   周衍一顿,眉头微皱,“什么?”   周衡低垂着眸子,看向自己的袖口,语气平稳,说话不疾不徐,“杨明之这次未曾在大殷久待,听说大宛那边出了些事,朕猜着大抵和夺位有关。”   周衍点了点头,“确实如此,只不过他对这个位子没什么想法,本打算在大殷躲过一劫的,只不过他父王不乐意,硬是差人给绑回去了。”   周衡点了点头,“大宛国主想让杨明之继承王位,只不过现下杨明之不作为,另外因为杨明之无甚功绩,大宛国主不好偏心,所以朕要你去和大宛国主做个交易。”   周衍眯起眼睛,目光转向周衡,“皇上的意思是?”   周衡嘴角一弯,眼神却是毫无温度,“向大宛国主借兵屯守西北,若是事成,朕愿意割西北两城给大宛,这样杨明之立了功绩,封王便是顺水推舟的事了。”   周衍眼神猛然一亮,吞吐了许久才道:“原来,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怪不得杨硕要去岭南,皇上,你……”   周衍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来形容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情,他虽然晓得周衡已经并非是从前的那个人了,但忽然一下子亲眼见证,仿佛也一时有些一言难尽。   周衡摆了摆手,“朕心中自然有数,只不过,朕要跟你说件事。”   周衍抬起眼皮看着周衡,说不上是高兴还是欣慰,等着周衡开口。   周衡对上他的目光,眼中带着些不容置喙道,“若这一日早些来了,李碌安那个人必须得交给朕亲自处置,他的结局如何,朕希望你与张武都不要参与。”   周衍的神情一下子冷了下去,眼中慢慢被失望填满,隔了很久才道:“皇上,你想放虎归山吗?”   周衡摇头,“这便不劳你操心了,这是朕的事情,你要记住,若是到时候李碌安送到朕跟前缺了胳膊少了腿的话,朕一定严惩不贷。”   “皇上!”周衍有些着急道,“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过去的那些……都不算了么?就因为他救了你一回?”   周衡眼神骤冷,面无表情道:“周衍,你觉得若朕当真怪起来,这事只是李碌安一个人的份么?”   周衍一顿,无话可说。   隔了很久才道:“我知道了。”   周衍语气不善,周衡自然知道他在生气,却仍旧继续道:“焕生欠李碌安一个人情,所以大统领一职,焕生不日上任。”   周衍眼睛猛然瞪大,突然起身道:“你!”   周衡闭上眼睛靠向身后的软垫,“此事已定,朕便是来同你说说。”   周衍冷哼一声,“还同我说什么?皇上自己早就主意已定,还通知我做什么?”   他朗声喊道:“停车!”   王德全赶忙让人停下,周衍躬着身子从马车上跳下来,怒气冲冲头也不回地径自走了。   王德全有些为难地看向车内,良久,听见周衡道:“走吧,回宫。”   王德全应了一声,声音尖利喊道:起驾回宫——   宫里两人伤了和气,周衍称病再未上朝,众臣都以为周衍在闹脾气,遇见宋晚山,好心的不好心地都来劝上一句。   朝堂上自然有人瞧不上宋晚山的,背地里难听的话都未少讲,宋晚山倒不介意,毕竟这里头有一半的人将来不是死在他手上,便是死在周衍手上。   毕竟连李碌安皇上已经开始动手了,更何况一些宵小之辈。   宫中闹了一场,云南也不怎么平静。   张武盯着一身戎装的李碌安,拳头捏紧了放在身侧,不行礼也不问候,军中一时安静,众将都尴尬不已。   李碌安去的时候,张武正巧抓住了一个有心投降的人,查证后发现,他确实同云南王的人接过头,而且犯事的不止他一个,还有旁人。   张武不想当着众人的面做出太过狠戾的事情,让众将士都觉得他是一个残暴无能的主帅,故而一直都希望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奈何这人铁了心的不肯说,事情一时僵持,久久解决不了。   半路里又突然杀过来一个李碌安,张武心情越发不好,整个人周遭如布寒冰,谁到他跟前都得冻得打个哆嗦。   众将士都知道现下李碌安当权,自然不敢轻易得罪,傅安生怕他发起怒来罚了张武,便赶忙迎了上去,行了礼问了安。   张武还是杵在那里,李碌安瞧他一眼,笑了笑,擦身走了过去,未言只言片语。   李碌安坐定,便开始问傅安现下的情况。   张武站在门外,听不见里面的动静,却仍旧想不通为什么李碌安会来,为什么他竟然一点风声都不晓得,况且皇上,当真这么放心李碌安同他待在一处么?   张武不知怎的,忽然便想起来,那会周衡看着他时候的那个表情,一想起来周衡要给他找门亲事,他就心里闷得发慌,似乎一时之间有些喘不过气。   他待周衡的感情,周衡不可能现下才知道,唯一的可能性,便是周衡放弃了他。   张武闭上眼睛,不敢细想,却忽然听见帐内喊了一声,“将人带进来!” 第二十七章 :   张武猛然回过神来,转头再看,那个他审了好几日的人,正被押着往李碌安面前走。   那人一副不情愿的无赖样子,嘴里更是骂骂咧咧的没有什么好话。   张武一愣,忽然提步跟了上去。   李碌安目光挪到他身上只有一瞬,又很快转到了那个人的身上。   这人大抵不知道李碌安是谁,大大咧咧往地上一坐,耍赖道:“哎我说大将军啊,您给小人审了这么久,一个屁都没审出来,您这么来回折腾不嫌烦呐?”   李碌安没有吭声,那人抬头看了李碌安一眼,哼笑一声道:“呦,原来是换了个将军啊,我说呢,怎么不说话了。行了,瞧着您这个新将军年纪也不小了,多享享福不好么,趟什么浑水啊是吧?”   李碌安眼神中毫无波澜,像看着个死人一样看着他,随后问道:“是你泄了密,导致他们最后一场仗输了?”   那人嗨了一声道:“也不算是我,我们许多人都不想跟云南王作对,毕竟现在的皇上,窝囊废一个,云南王除不了根,到时候受害的还是我们。所以我们几个人胆子大了些,递了些消息出去,也该是云南王聪明。”   张武捏紧拳头,真想冲上去给这人一拳,却看了看站在旁边的众位将士,只得收紧了拳头,一个坏的开始,会让事情发展到让人失去控制的能力。   李碌安嘴角一挑,皮笑肉不笑地看向张武,“张大人,您就是由着这人这么着侮辱皇上,而坐视不理的么?”   张武噎了一下,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倒是那人笑了笑道:“嗨呀,新将军您可不能这么说,张大人呀是怕太过粗鲁了好毁了皇上的形象,可细心着呢。”   张武眯着眼睛看着地上坐着的这个人,他话里的轻蔑和嘲讽他听得一清二楚,只是未曾想,他好生相劝这许久,到头来却被这人当成个笑话。   这人话音刚落,李碌安便变了脸道:“对圣上不敬,死罪;泄露军情,死罪;对上司不敬,依旧死罪。”   他慢慢说完,旁边便有人走上前来,手里的刀也拔了出来。   张武一愣,下意识准备去拦,却忽然被李碌安叫住了,“张大人,您可看好了,军令如山,违军令者,便只有一个下场。”   他将目光挪回到那个人的身上,眼睛微微眯起,缓缓道:“斩!”   话音刚落,那人的头已经落到了地上,帐中一滩血迹,血腥味四散开来,张武这才忽然反应过来,怒道:“你这是在做什么?还有几个人不差了么?!”   李碌安笑:“来人,将平日里和这人走得近的人都抓过来,若是有举报的奖,若没有,宁可错杀也不放过!”   下属领命下去办事,张武却气得半晌说不出话,末了终于道:“你!你这样会让军心涣散,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不疏只堵,迟早会出问题的!”   李碌安笑,“张大人,这里是战场,任何一个细作都可能让我们全军覆灭,不是善堂,你若是接受不了,趁早回京像陛下请罪。”   他的语气波澜不惊,却将张武说的面红耳赤,张武啪地一掌拍到了桌子上,“你!不信咱们就瞧瞧,看谁更得军心!”   李碌安一笑,“我没心思同你比,朝中还有要事,云南一战事关重大,要不是皇上怕你做不成这事,你当他会叫我过来么?”   张武忽然一抖,无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原来,是皇上派他来的么?   李碌安意外觉得张武傻傻的倒是有些可爱,这样的人放在身边可以,若是担当大事,优柔寡断会害了很多人。   李碌安再次开口道:“张大人,你听着,我这次来无意与你为难什么,只想着早日解决了云南这事,你若配合便罢,不配合的话若是到时候到了风口,得罪了的话,还希望张大人莫要向皇上告状。”   张武手中拳头捏得更紧,“李将军莫要小看了我,否则怕是会后悔的。”   李碌安哼笑一声,自帐中走了出去。   他难得对着旁人说这么多的话,只不过皇上太过在乎张武,总让他心里有些不舒服,能这样逞些口舌之快,倒觉得心里头舒服的多了。   和那人关系好的那几个人被找出来,周遭站着的也全是兵将,张武想了想,还是跟上了李碌安的步伐。   那几个人跪在外头,有几个大抵是听过李碌安的,有几个是新兵大抵不曾听过,想必方才也是听人说了,现在每个人都抖得很厉害。   跪在地上求饶命的样子,张武看了心里很不是滋味,因为上场杀敌拼命的还是他们。   李碌安看着这几个人,在他们身边走了几圈,随后停住道:“吴寻!”   他身后的人抬步上前拱手道:“将军。”   李碌安眼皮垂下来道:“半个时辰后,给我结果。”   叫吴寻的副将,恭敬地行了个礼道:“将军放心。”   李碌安转身往自己的帐子里走去,走了两步又扭头看着张武道:“张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张武本想看看这人是怎么审人的,被李碌安这么一叫,心里恨恨却也知道现在这里,李碌安为大。   张武跟上他的步伐,李碌安却再未同他说话,净了面煮了茶,便拿了本军书坐在上位看着。   张武瞧着他便着急,忍无可忍只好道:“将军找我何事?”   李碌安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随后道:“哦,有些忘记了,你还在这里。”   张武左手紧紧捏住自己身上剑的剑柄,一字一顿道:“您是在拿我打趣?”   李碌安放下书,坐直了身子道:“倒也没有,来,本将军请张大人喝茶。”   张武忍无可忍,一巴掌拍在几案上,“李将军,这是战场,不是宫里,万千将士的性命,由不得你这般开玩笑!”   李碌安微微一笑道:“哦,这样,本将军差点忘记了,好像皇上让本将军捎了句话给张大人,张大人你想听么?”   张武也是第一次见这样的李碌安,完全打破了他素日里对李碌安的印象,故而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   而李碌安自打知道了周衡要给张武赐婚的事情之后,心里头欢喜,便不自觉地在张武面前有了种耀武扬威的样子。 第二十八章 :   张武看着面前的李碌安,脑海里闪过无数想法,到最后也只吐出来一句,“谁知道李将军会不会添油加醋说些什么,这话张武还是不听了。况且,有些话,总该是皇上亲口对着我说,我才该信的,不是么?”   李碌安手上动作一停,神色一凛,哼笑一声道:“事到如今,张大人还没有放弃么?”   张武转过身子,背对着李碌安,面无表情道:“这事大抵和将军没什么关系。”   李碌安露出个嘲讽的笑,“往后你就该晓得,这事和我有没有关系了。”   张武不置可否,不再言语,准备行礼告退,却听见帐外来报,“将军,一共一十四人,已经悉数抓获,在刑场跪着,听候大人处置。”   张武一愣,不待李碌安说话,便率先走了出去。   刑场上跪了整齐的两排,每个人身上都带了些血,有几个胆小的看起来发抖发得厉害,张武欲言又止,看着站在一旁的吴寻,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责怪。   只是转过身子,才瞧见有几个无辜的人,也似乎受了刑罚,身上带着些血迹,脸上还留着些后怕的神情。   张武皱起眉头,李碌安适时赶到,扫了眼地上跪着的人,脸色未改道:“斩了,尸首喂狼。”   张武这回确实听不下去了,张口道:“李将军何必如此,处置了便罢了,怎么连个全尸也不给人留,这样三军在前,要如何服众,如何得军心?”   他声音不大,李碌安也不聋,余光瞧了他一眼,未理会,对着吴寻继续道:“将这几个人带下去吧。”   吴寻抱拳行礼道:“末将领命。”   张武急忙插嘴道:“吩咐军医用最好的药材医治,既然冤枉,合该给些赏赐弥补,吴少将有劳了。”   吴寻点了点头带着人下去了,刑场上便只剩下将要行刑的罪人,和看热闹的众位将士。   李碌安瞥了有些不安的张武一眼,随后道:“违反军令,泄露军情,无论在何处在何地只有一个结果,便是死。望众人,引以为戒。”   他说完这话便扭头要走,却被张武拦住,“李将军,你这样做,总得给众将士一个解释,被冤枉的不能白被冤枉,这些犯了错的,也不至于死无全尸,你……”   李碌安单手背后,冷冷瞥了张武一眼,“张大人想多了,本将军做的事,从来未有错过。”   他说完便抬脚走了,留下众将士待在原地面面相觑,张武缓了缓才道:“诸位放心,这样的事不会出现第二回 ,被冤枉的事情,决计不会再出现。”   张武是从小兵小将过来的,十分能体会众位将士的心思,故而治军显得十分谨慎和宽容,遇事更是多方商量,尽量不让人捏住话柄。   可李碌安提倡以暴制暴,行军令示军威,说一不二。   两日后,张武和李碌安两个人便就有些看不惯对方了,张武对着李碌安的决定处处反对,李碌安对着张武的建议不屑一顾。   军中叛军处理的差不多的时候,也是到了将云南王一网打尽的时候了,张武主张偷袭,李碌安主张下战书。   一个十多年征战沙场的将军,最忌讳的便是兵出阴招,固然有时候事半功倍,但是现下最后一场,总想杀鸡儆猴,坦荡一些。   而张武觉得这样太过耗上军力,会伤及更多无辜,倘若偷袭成功,擒贼擒王,便可避免更多的伤亡。   两人意见不和,帐内不欢而散,众将士面面相觑,吴寻一言不发,倒是傅安跟着张武出去劝了两句。   张武跟着傅安走出帐外,傅安也有些恼怒道:“大人,李将军到底是老将军了,虽然为人处事有些狠厉,但是这么多年,战绩赫赫,这最后一仗了,将士们也都想歇歇了,您向来好说话,待兄弟们也和气,便就应了他吧,成吗?”   张武扭头看他一眼,叹了口气道:“你既然晓得我对众将士的心意,也该知道我想减少兄弟们的伤亡,倘若突袭成功,多少人可免一死?”   傅安犹豫了一阵道:“那将军,您可有想过,若是不成功呢?现下云南王只剩最后一口气,难保不会狗急跳墙,现在云南王府想必禁卫森严,若说偷袭,当真不若堂堂正正打一场。”   “你!”张武看着跟着自己许久的人,一时有些说不出话来,傅安说的确实在理,只不过张武到底还有私心。   这场仗若是他偷袭赢了,功绩归他,皇上势必会高兴。   倘若听李碌安的打赢了,他又该如何自处?他不会害人,只能想办法表现自己,可现下难道这条路真的行不通么?   傅安看张武有些生气,也放软了声音道:“将军又何必非要跟大将军置气呢?您的功绩在云南来说,众兄弟们心知肚明,这只不过是最后一场仗罢了,您又何必非得在这件事上过不去呢?”   张武不言语。   傅安继续道:“其实将军,虽说大将军在朝堂上的名声不好,但是在军中,却对于我们每个人来说都像是神话,大将军在战场上的事迹,件件听得将士们热血沸腾,故而……”   他犹豫了一阵,才道:“故而,大家对于大将军都十分信服,将军您大抵还是在战场上待得时间短了,有时候遇事真得用军令说话,否则像这次……”   “够了!”张武算不上生气,只是有些失落,他隔了很久才道:“行了,我知道了,你去回禀大将军,便说按照他说的办吧。”   傅安弯起嘴角笑了笑道:“这便对了,将军放心休息吧,有大将军在,这仗一定能胜。”   张武听着这话心头实在不是滋味,若他和李碌安非是现在这种状况,那么他必定十分赏识李碌安的才识,傅安说出来这种话,他定然会不再多心,安心等着胜利。   可他和李碌安的关系,让张武不肯就这样将这件事认了输。   他看着傅安远去的背影,站在原地若有所思。 第二十九章 :   最后一仗完全交给了李碌安,张武未再插手,也不再多嘴,在正式下战书的前几日一直保持沉默。   李碌安也不再问他的想法,只是每次处理军中大小事务的时候总会让张武跟在他左右,在张武看来,李碌安便是在欺负他,要他当个跟班了。   张武无意再同他计较这个,只是心里却还是有些不甘愿。   张武自然也认得清,固然他在云南已经待了三年,但是李碌安的将名在大殷上下绝非虚传,虽然百姓皆知他把持朝政排除异己,但是在战场上,不止大殷兵将,连周遭各国也是晓得他的名声的。   况且这最后一仗,张武中间耽搁了太长的时间却一无所获,而李碌安一来这事儿便迎刃而解了,所以众将士可能更愿意听李碌安的。   毕竟,没有谁希望这场战争无休无止地打下去。   战书下达三日,云南王仍旧未迎战,这仗便只能硬打了。   李碌安指挥得当,第一日便破了云南王府,府上该杀的不该杀的全程了一抔黄土,张武本欲劝他,见李碌安已经杀红了眼,将士们各个热血沸腾,也不好再扫大家的兴。   只是,该抓住的却还是没能抓住,云南王率领百十人马,朝着大山里逃了。   李碌安亲自领兵追杀,张武自然也跟着。   这件事倒也不是谁抢头功的意思了,只是这最后一步,多个人便能节省更多的时间。   周衍来信,皇上开始动手,张武便也没怎么再和李碌安计较,最后的赢家注定不是李碌安,他现在只求速战速决,好回京跟周衡好好说上一会儿话。   哪怕是聊聊旧时事,说说天下闻,他也觉得足够欢喜。   其实倘若可以,张武真想不顾一切就在这里将李碌安解决了便罢,哪怕玉石俱焚也在所不惜。   他和周衍说过无数回这样的话,只是周衍心中有记挂,他亦是。   况且现下,皇上只走了一步,若是杀了李碌安,闹不好真的会逼人造反,到时候害的还是周衡。   一切说回来,便是现下他还得面无表情地对着李碌安这样的境况。   也罢,忍一时,往后还有千千万万的日子。   张武骑着马,在风中露出久违的微笑,周衍的信让他心情大好,也让他更期待未来的日子。   云南王多年经营,自然晓得哪里好躲,哪里难寻。   于是入了山,几波人马便分头去寻,张武带了几十个人马,却无意间瞧见了身后的吴寻。   张武皱紧了眉头问:“你不跟着李将军,你跟着我做什么?”   吴寻犹豫了一阵才道:“将军身边的人多,末将跟着将军,多个照应。”   张武心里头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奇怪,李碌安会那么好心将人借给他用?   不过事到如今,他也并未多想,一行人往山里走去。   张武在这里待得时间不短,自然也晓得,这里的山要比平常的山危险的多,他身上带着些药和香,以备不时之需。   只不过路过一片密林的时候,一行人停了脚步,大家都知道这林子不对劲,却因为天色将黑,不敢妄动。   忽然风声一过,张武耳边划过一只羽箭,张武闪身躲过,迅速伸手将剑抓在手里。   无意间扫了一眼,猛然发现却是这山头占山为王的西风寨的所有物,原来云南王倒也不算太笨,官匪一家,他这么久愣是没能查到。   杀伐声起,惨叫声不绝于耳,吴寻驱马向他,拽着他往外围奔去,张武一把拍开他的手便要回去救人,却被吴寻抽刀在马身上划了一刀,马受了惊,朝着一侧奔逃。   吴寻随后跟上,几个幸存的也迅速驱马跟上。   因为山路难走,每个人带的人并不多,太多了也难以行动,故而这么一来,伤亡数一眼便可以瞧见,张武有些内疚。   他拼了命的揪住疯了的马,再回头的时候只见吴寻一个人。   吴寻拱手道:“末将方才放了求救信号,将军想必一会儿便会赶来。”   张武怒不可遏,“你到底在做什么?败将才逃,你置本将军于何地?!况且,李将军待会儿来了便不会有人伤亡了么?让那么多人白白送死,你到底是何居心?”   吴寻面不改色,“将军吩咐末将保护好您,末将不敢冒险。”   “你!”张武气得脸色涨红,感情李碌安将他当成个弱鸡了么?难不成他来这里,也是怕自己输了这场仗?   张武深吸几口气,“本将军不用你保护,你去保护你们将军吧,别跟着我!”   吴寻自然不从,仍旧跟着他。   张武驱马往回赶,别的地方不知怎样,但是那个密林进去便是凶多吉少,得多做打算。   张武和李碌安在不远处便碰上了,一同碰上的还有无数只羽箭,和不少山上的贼匪。   这山他们熟悉,李碌安和张武只能硬抗。   无数羽箭字耳根飞过,张武瞧着李碌安一把长戟用的虎虎生风的样子,忽然便觉得有些可惜了。   李碌安为救他而来,这是事实,可是却也让人疑惑,这个人难道不是一直都想杀了他么?   张武愣神的一瞬间,李碌安帮他隔开了一只箭,箭头蹭破了他的脸皮,李碌安得空数落他一句,“跟人拼命还能走神,张大人你这个样子可怎么保护皇上?”   张武一愣,手上长剑扬起,舞出有些好看的一个剑花。   两队人马合二为一,李碌安本来带的便是主力军,这样优势大了不少,那些贼匪且战且退,很快便退到了一处悬崖边上。   退无可退。   此时天空中绽出一朵烟花,李碌安微微一笑,“云南王已经被抓住了,你们还不投降?”   此时夜幕降临,空中孤零零一轮圆月,黑暗出走出一个人,“不愧是李将军,这么多年了,还是如此骁勇,只是不晓得,您还记不记得我?”   张武猛然一愣,看着李碌安依旧面无表情,不仅奇怪道:“怎么在这里,还有将军您的的旧识?”   李碌安冷笑,“手下败将罢了,哪里来的旧识。” 第三十章 :   黑暗中的人冷哼了一声,两边都点起了火把,接着火光,张武隐约看清楚了那个人的样子。   长得五大三粗,眼睛细长却并不大,一股邪气油然而生。   李碌安哼笑,“邵聪,事隔这么多年,你仍旧一点长进都没有。”   那人阴恻恻地笑了笑,往前走了一步,“将军倒是更加英武了,听闻将皇上也玩弄于股掌之间,可谓万人之上,令人艳羡了。”   李碌安脸色有些不好,整个人周遭骤然冷了下来,方才嘲讽打趣的味道消失不见,转而一股冷冽的气息散发出来,张武忽然觉得他自己这两三年在云南这地方,倒更像是闹着玩儿的。   这个人,这个男人,才该是战场上的王。   李碌安气息一变,身后的众将士都开始警觉起来,严阵以待。   冰冷的字句从他嘴里吐出来,“今日,新仇旧恨,一并解决了吧,给你留了机会,你不珍惜。不过倒是要谢谢你,若非你那年看我不惯,我大抵也不会遇见皇上。”   他这话说的隐晦,其他人不敢置喙,张武满脸莫名其妙,邵聪哼笑一声,“你说哪个窝囊废?这个国家都快姓李了,他整日正事没有一件,你却还护着他,李大人,莫非真如传闻中的一般,你将那小皇帝……”   有什么东西忽然间自李碌安的手中飞出,速度之快让人反应不及,邵聪慌忙去躲的时候已经躲不及,那东西直直飞向他的嘴巴。   黑暗中不大不小的碰撞声自若明若暗的光线中传出来,邵聪隔了会儿,低着头吐出来两颗呀。   他哼笑一声,“这是我的地盘,你们,谁也别想走。”   他后退一步,吩咐道:“杀!赢了抓山底下的姑娘给你们玩,好肉好酒给你们伺候,还有生擒李碌安!”   旁边有个懵懂不知,愣愣地问:“李碌安是谁?”   身边的人拍他一巴掌,“就刚才说话的那个!”   张武露了个笑容,长剑出鞘,指向邵聪,“你说皇上窝囊?”   邵聪轻蔑一笑,“你还年轻,不配与我过招,邵远,这人便交给你吧。”   他身后走出来一个少年,年龄不大,嗓音还有些稚嫩,“遵命,父亲大人。”   张武一瞧,这人给他配了个小娃子,当即便有些不高兴了,李碌安嘴角动了动,依样画葫芦道:“你也不配同我较量,吴寻,你表现的时候到了。”   吴寻往前走了一步,张武顺势道:“你来云南,便是为了报仇?”   他是对着李碌安说的,李碌安扭头看了他一眼,没有吭声。   李碌安站在几个人的身后,摆出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对着张武道:“张大人,今儿便是瞧你的了,可别让我给看扁了,这样不仅丢你的人,还丢皇上的人。”   张武扭头看着他哼笑一声道:“李将军这多少年前的屁股了,留到今儿擦,还好意思让我替你解决么?”   李碌安没有再吭声,倒是露出了些笑意。   不知是谁先动的手,几个人很快缠斗在了一起,李碌安站在一旁,就着忽明忽暗的火光看着,冷不丁从暗处射出来一只羽箭,他偏了下头,箭头弄断了他鬓边几根头发。   李碌安嘴角冷笑,“这么多年,耍阴招这招你还是用的不亦乐乎?”   邵聪正跟吴寻战得酣畅,猛然被李碌安这一句话惹乱了思绪,他隔开吴寻的剑道:“明畅,谁准你动手了?”   李碌安笑了笑,了然道:“原来是明畅,怪不得恨不能置我于死地。”   黑暗中一人端着弓箭子阴影里走出来,脸上的恨意一览无余,李碌安手指无意地慢慢摩擦着,隔了会儿忽然道:“差点上了你们的当。”   他扭头对着身边人道:“吩咐下去,速战速决,一个不留!”   身边的人迅速发号施令,很快战成一团。   张武有些懵,那个少年却剑法慢慢乱了,似乎在担心什么的样子。   李碌安和张武带的人比邵聪的人多了一半,只是由于不怎么熟悉地形,吃了不少亏,一时倒是将邵聪的人无可奈何。   李碌安看了张武和吴寻一眼道:“恐有埋伏,他们可能在拖延时间,不必留活口,格杀勿论!”   张武看着面前少年的好身手,一时却有些下不去手了,他才十几岁,正是少年风流的时候。   看到张武有犹豫,李碌安伸手拔出腰上软剑,朝两人刺去,那少年一时没能避过,肩头挨了一剑,张武也挨了训,“你怎么跟周衍一样,做起事来优柔寡断!”   张武一时有些懵,他竟然有些莫名的觉得。李碌安此次前来仿佛是在同他说教一般。   张武后来又想,这李将军好像和他平时的认识中的人不一样,可是无论怎样,总归是他逼着皇上做了哪些不甘愿的事,即便只有这一件,他也必死无疑。   一个又一个人倒下,脚下是血流过的黏稠,张武和苏寻也都带了伤,主要吃亏于不了解这处的地形,好几回张武都被逼到了崖边,扭头便是万丈深渊。   等到邵聪终于被李碌安亲手抹了脖子的时候,除了他们三个人,身边再也没有人能站起来了。   张武和苏寻都松了一口气,李碌安肩膀上中了一箭,箭头上有毒。   好在张武带了药,李碌安也早有准备,毒素未能扩散,只是整个胳膊都肿了起来。   三个人休息片刻,觉得可能待会还会有援兵,便挣扎着准备离开,张武在崖边的树上靠着,刚刚站稳了,便忽然听见一阵疾风,反应过来的时候,胸前已经中了一箭,身子已经不由自主地往后倒去。   而身后,黑茫茫的一片,是深渊万丈。   吴寻很快解决了那个射了最后一箭的人,再扭头看,李碌安已经飞扑上前伸手拉住了张武。 第三十一章 :   吴寻拽住李碌安的脚的时候,李碌安勾着树的双腿已经从树干滑到了树梢。   吴寻抓住树干,奋力抓住李碌安的脚踝,两个人一处使着力。   李碌安身子荡空,吴寻抓着两个人,怎么也无法将两个人甩到崖上去,于是便只能这样僵持着,希望能等来援兵。   而因为事发突然,李碌安什么都未想,便伸手去拉,正巧用的是受了伤的那只手,   张武身上的力气一点一点地被抽走,身上一点力气也无,李碌安额头上冒了汗,吴寻亦是。   三个人攀在悬崖边上,张武的意识因为箭上的毒而有些模糊,他没办法上药,也没办法抑制毒发。   心口痛的厉害,面前的人影恍惚中也有些变了。   还是那年二月,春风夹着春雨,他还记得自己手中的那只风筝是盈盈的绿色,映着蓝蓝的天,树底下是一身白衣的周衡,他手里拿着柄自己并不能学的剑,装模作样的比划着。   两个人并肩而立,看着空中的那抹绿,和手中的那柄长剑,仿佛站在彼此身侧,便拥有了整个江湖。   他还想起了张文,那个弱弱的总是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少年,也终于长大了,变得独挡一方,变得通透又讨人喜欢。   还来不及侍奉的父母,还来不及道别的朋友。   他不想死。   混沌的思绪慢慢变得清晰,所有的念头只剩下一个,便是想要亲眼再看那人一眼。   纵是他与他之间爱隔山海,他也总想是不是可以移山平海。   张武手中的挣扎,让李碌安一直不愿意放手,崖边的树并非大树,这样吊着三个人,已经开始慢慢发出断裂的声音。   吴寻有些着急,犹豫了一番还是道:“将军,放手罢。”   李碌安没有吭声,却一点放弃的意思也无。   张武手中的挣扎力度慢慢变小,李碌安有些不安,喊了张武两声,没有什么动静,他似乎是有些慌了道:“你身上还有烟花么?”   吴寻一顿,“将军,现下放的话,不一定引来的是敌军还是援军,况且现下,属下也实在没办法做到放烟花。”   李碌安皱起了眉头,额上青筋暴出,已经有些筋疲力竭了。   “你先上去。”李碌安忽然道。   吴寻一愣,现下他若松手,掉下去的便是两个人了,吴寻不肯,急忙摇头。   李碌安道:“不然三个人在这里等死么?你放手!”   吴寻头摇的更甚,树枝的折断声伴着两人急促的呼吸声,越来越不妙。   李碌安忽然转身,脚上使力,吴寻躲避不及,猛然被踢的滚到了崖上。   崖口上传来凄厉的一声“将军!”便慢慢归于平静。   黑夜里,一朵烟花悄然绽放,其他兵将转向烟花盛开的方向,眼中俱是担忧。   李碌安随着张武往下坠去,因为张武一点意识也无,坠落的速度更加快,他的长剑一路往下刮擦着石缝,却还是坠个不停。   唯一庆幸的便是,这似乎是个断崖,除了石头,并无大树。   终于勉强停住的时候,李碌安双手双脚都十分酸软了,脚下终于踏到了实物,他一时有些恍惚。   隐约中才发现是一块突出来的大石头,他将张武扔了过去,自己瘫倒在地。   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伸手摸自己腰间的药,递给张武的时候,却发现张武的身子似乎有些冷得可怕了。   他往下摸张武的伤口,盯着他的心口,有些恍惚。   他马革裹尸十多年,从未这么害怕人死过。   给张武心口撒药的时候,他的手抖得厉害,这么多年,这是第一回 。   因为他知道,这事他跟周衡解释不清了,倘若张武当真死了,周衡一定是会恨他的。   他纵然欺负了那个人那么多年,却也不希望,在这些事接近结局的时候,让这个人来恨他,况且若是没有了张武,周衡是不是就会对他一点情面都不留?   他伸手去摸张武的脉,脉象十分微弱,接近于无。   李碌安扔了手中的药瓶子,忽然咧嘴笑了。   大抵,这便是命了。   吴寻领着人找到两个人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晨起了,张武凉透了,李碌安昏迷不醒。   军医对着众人摇头,眼中血丝满布,带着十足的悲痛。   张武死了,在一个荒凉的夜里。   周衡知道消息的时候,正和王德全在御书房里临帖,他临的是王羲之的《兰亭序》,将将写到“群贤毕至”四个字的时候,便有人来报了这个消息。   周衡手中的笔颓然掉落,晕的纸上乌黑一片,和他煞白的脸相对,王德全急忙跪地,“皇上,保重龙体,节哀啊!”   地上跪着的两个人不住地瑟瑟发抖,周衡很久都未说话,他伸手将王羲之的帖子卷了起来,声音沙哑而干涩道:“宣永安王。”   王德全抬头瞧了他一眼,便遵旨道:“奴才遵旨。”   人都退了出去,周衡坐在桌前发愣。   他忽然想起来,王羲之的这张帖子似乎还是他十三岁生辰的时候,张武送的。   张武说,总希望有朝一日,能曲水流觞,双肩并骑,在江湖上走一遭,在大漠里看夕阳,在小桥上看烟雨。   他那时候也向往,甚至觉得,未来的日子便该是这样自由洒脱,美好纵容的。   后来,一个皇位一切都变了。   他从前爱耍小脾气,爱哭爱撒娇,因为周衍帮他收拾烂摊子,张武帮他挨板子。   那些小时候的日子,在后来成为了他忍辱负重的所有原因。   他总以为这些日子总会过去,往后风光尚好,来日方长。   他确实有所动摇,可现下的李碌安彻底让他死了心,若说那些大臣得性命可以罔顾,那么张武的是绝对不可以的。   周衍推门的时候,被他的样子吓到了,他从大宛回来不久,同周衡说了大宛的情况后,还未来得及歇息,便又被周衡召进了宫。   周衡脸色惨白,握着茶杯的手不断地微微抖动,周衍瞧了他许久才问,“怎么了?”   他在屋子里休息,睡得迷糊被召进了宫,什么都不知道。   周衡嘴巴张合许久,才开口道:“张武……”   “要回来了?”周衍问道,“你的脸色不对,他受伤了?还是说……”   周衍一顿,隔了会儿才道:“他杀了李碌安?”   周衡终于端不住手中的杯子,茶杯倒在桌子上,水迹四散开来,伴着他低低的声音,“张武……死了。” 第三十二章 :   周衍似乎没有听清楚一样,他走了两步走到周恒面前道:“皇上,你说了什么,再说一回。”   周衡低垂着眸子,眼眶通红,再次重复道:“张武,死了。”   周衍忽然伸手抓住周衡的领子,周衡抬起眼皮看他,看着周衍骤然间红了的眼眶,和满脸的难以置信,顿了很久才说:“对不住,这回,是朕错了。”   周衍目呲欲裂,“你再说一回,他怎么了?”   周衡没有再吭声。   周衍顿了许久,才断断续续地笑着放开他,笑够了转了个身子抹了把脸道:“周衡,我很久没有这么叫过你了,你确实变得和之前不一样了,张武他可能真的看错了人,你既然这么喜欢李将军,那我还这么费力做什么?我们都这么费尽心思的做什么?啊?”   他猛然扭头看着周衡,通红的双眼中带着些周衡有些陌生的暴躁和仇恨。   周衡隔了很久说:“朕……我没有喜欢李将军,这个仇我一定会报。”   周衍哼笑一声,“罢了吧,您现在是皇上,这事不敢劳烦您,同张武交好这么久,这个仇绝不假手于人。”   他转身欲走,却被周衡喝住,“周衍,朕从来敬你是哥哥,你可莫要忘记了,你府上还有宋大人和孩子,你若是冲动,这事死的便不是张武一个人了!”   周衍隔了很久才慢慢转过身来道:“皇上,您这是在威胁我?”   周衡一愣,“算是。”   周衍哼笑,“那您有什么事要吩咐臣的吗?若是没有,臣还得替兄弟去收尸。”   周衡没来由的胸口一痛,他猛然弯腰捂住胸口,周衍见他脸色越来越白,忽然间变了脸,急忙喊了王德全去叫御医,周衡却紧紧抓住他的衣袖道:“丞相……动手……”   周衍看着他痛苦的模样,眉头皱得厉害道:“你别着急,我知道了。”   御医很快赶来,说是急火攻心,开了药,周衡睡了,周衍才出了御书房。   他径自奔向了沈府,进门的时候,沈醉说沈焕生在后院,他推开后院的门的时候,沈焕生正不知道在因为什么发脾气,顾长淮跪在他脚边,衣服上斩了血迹。   周衍脸色憔悴,眼珠带血,沈焕生对上他的目光的时候,先是一震,随后才问,“怎么了?”   “张武死了。”   张武战死,马革裹尸还。   这事迅速在京城传了开来,同时云南王兵败,被斩杀于山野,云南安定,李将军不日将还。   有人欢呼终于不用打仗了,有人仍旧担忧李将军功绩又高,怕是朝堂上的清官又该遭难了。   张文回了张府,张侍郎受不住打击,缠绵病榻,张夫人夜夜流泪,哭肿了双眼。   周衡去张府的时候,张武还未回来,张侍郎勉强行了礼,又说了欲告老还乡的意愿,周衡自然应下,他能做的也只有再安慰几句了。   张武尸体回来的前一日,丞相府被查,丞相府一干人等锒铛入狱,无人幸免。   同时,朝堂上不少臣子被查,官小的几个,直接抄了家砍了头。   第二日,李将军带着张武的尸体回了京城。   张武的尸体进城门的时候,是皇上亲自来迎的,前来围观的百姓不少,看着李将军没事人一般地行礼问安,不少人都要骂上一两句。   甚至人群中便有人言,一定是李将军嫉妒张大人将帅之才,才在背后耍了阴招,下了黑手。   周衡盯着张武的棺木,从始至终未曾再瞧李碌安一眼,李碌安晓得这个结果,便也未吭声。   无论怎么,他总得担个罪名。   对他而言,故意杀他与保护不周,在周衡面前似乎也没有什么区别。   周衡前去张府吊唁,最后一次看张武。   张武因为中了毒,虽然棺木里放了冰,但仍是不能掩盖他周身的浮肿和脸上的青紫。   已经完全看不清他本来的样子了,周衡一个人在棺木前,对着张武并不英俊的脸发呆。   周遭的人都被遣了下去,不大的天地间剩下他们两个人,像是小时候的秘密基地,连周衍也未曾去过的地方。   周衡想过和张武在一起,他那时候不大明白情愫这两个字,只是觉得倘若要找个人陪他去看天地浩大,那个人非张武莫属,只是后来,李碌安出现了,便一切都变了。   他伸手摸了摸张武的脸,有些冰也有些硬。   这几年来,两个人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好好说话的次数也屈指可数,他因为周衍被困囿于此,张武因为他在这里不离不弃。   可最后还是他,太过轻信于人,惹得这人命丧黄泉。   他无疑是对不起张武的,那些宽恕和莫名的心动,在张武死的时候,已经悉数化为灰烬,剩下的只剩下仇恨与你死我亡。   周衡低下头在张武的额头上印上一个轻吻,慢慢道:“一路,好走。”   眼泪掉下来落在张武的眼睫上,在睫毛上微微颤动,周衡伸手拂去,悄声道:“你的心思,朕都知道,也答应你,一定记得。”   寂静的屋子里没有人应,却又恍惚两个人已经互通了心意一般,彼此晓得对方都是藏在心底的人。   周衡露出个微笑,帮他整理了身上的寿衣,想要最后一次握他的手的时候,发现他的手里握着个东西。   周衡掰开他的手,将东西拿出来,上面刻了四个字。   他记得这句诗,那时候他同张武一起学的。   夏之日,冬之夜。百岁之后,归于其居。   冬之夜,夏之日。百岁之后,归于其室。   归于其居。   他们说过,要一起找个有山有水的地方,有间小茅屋,一柄长剑,一个酒窖。   一个天地和一处江湖。   百岁之后,归于其居。   周衡将那枚玉捏在手心,看着张武笑了很久才说:“朕……我会去找你的。”   他打开门,将有关两人的一切抛于身后,自此,这个人便会藏在心底,不死不休。   身后张家的人跪了一地,皇上衣袖一挥,“为国捐躯,厚葬。” 第三十三章 :   张家对皇上的决定是不满意的,他们要的不是厚葬,他们要的是真相,张武为国捐躯的真相。   张家的奏折一封连着一封往周衡那里送,周衡瞧着那一封封血和泪堆成的折子,久违的无力感再次从胸口涌上头脑,压得他有些不知所措。   下头呈上来的折子,说的是张武同贼匪作战不慎中毒箭而亡,这个理由,莫说周衡,连王德全都不肯信。   他没寄希望于李碌安的坦白,而因为他突然间动了李碌安手底下的几个人,故而李碌安最近似乎忙的有些焦头烂额,除了回来的第一日,还未再进过宫。   李碌安自然不会承认张武的死和他有关系,周衡也没再想问。   王德全站在他身边守着,他知道主子的身子不好,这次若是积郁严重,难免会落下病根,他的身子已经有些吃不消了。   王德全沏了茶端了过来,皇上还在发愣,他正欲说些什么,门外来报,宋晚山宋大人求见。   王德全像是遇了救星一样,赶忙请了人进来。   宋晚山瞧了周衡的样子,便晓得了他是为什么而恼。   周衡抬起眼皮看了宋晚山一眼,才有些恍惚道:“是宋大人。”   宋晚山“嗯”了一声问道:“皇上是有些不舒服么?臣带了些上好的补药过来,是王爷求来的,央我给您捎些,望您保重身子。”   他固然和皇上十分亲近,却还是不免礼节,对于一国之主,多少还是有些敬畏的。   周衡未接他的话,只道:“宋大人现下求见,可有要事?”   宋晚山顿了顿道:“皇上,臣查过了张大人的身边人,张大人最为器重的是傅安,这人似乎还没有从张大人的死讯中恢复过来,整个人有些颓废,问起来便也说当日只有李将军和张大人在一处,他被安排了同张大人分开走,再见的时候,张大人已经牺牲了。”   周衡愣了半晌才说:“朕晓得了。”   宋晚山微微叹了口气,“傅安还说,李将军身边有个人值得注意,他的名字叫做吴寻。”   周衡眼中寒光一闪,提了及分力气道:“这事,朕心里明白了。”   宋晚山“嗯”了一声,有些吞吐道:“张大人心善,不愿看见旁人替他受苦,万望皇上保重龙体。”   周衡勉强笑了笑道:“朕晓得。”   宋晚山又行了个礼,便告退了,走到门口的时候,又给王德全吩咐了几句,才离开了。   王德全给人吩咐下去,将那些儿东西炖了,才劝道,“皇上昨夜一夜未睡,现下休息一会儿罢。”   周衡扭头看了他一眼,意外地点了点头道:“好。”   王德全有些高兴,将人扶到了榻边,周衡几乎是一挨床便昏睡了过去。   他眉头皱的紧,王德全站在他旁边伺候,看着他额上豆大的汗珠不停落下,有些着急,慌乱中赶忙差人叫了御医,又将人摇醒了。   他不确定皇上是做了噩梦,还是发了病。   周衡醒的时候还有些迷糊,嘟嘟囔囔地说着什么,不想、不愿意、难过、好累这样语无伦次的话。   御医来的时候,看见他这个样子,吓了一跳,赶忙把脉抓药。   御医弄完刚刚抹了把汗,李碌安便踏步进来了。   周衡慢慢清醒过来,御医被要求退下,王德全不敢离开皇上,给李碌安行了个礼,便立在了一旁。   李碌安倒是没让他出去,只问,“皇上这样多久了?”   大抵是这个声音有些久违了,周衡忽然就彻底清醒了,他抬起眼皮看见李碌安,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忽然笑着道:“李将军来了?来看朕还活着没?”   他坐起身子,靠在墙上,将身上的被子掀开,跟王德全道:“王公公,去帮朕催催药。”   王德全领命下去了,周衡仰起头看着李碌安问:“李将军战胜回来,朕还未有赏你什么,将军想要什么?”   李碌安盯着他看了许久才道:“我尽力了,真的。”   周衡笑,“将军说的什么话,朕什么时候怀疑过你?朕说过了么?”   李碌安有些烦躁,猛然向前走了两步,捏住周衡的下巴道:“有事便说事,这么阴阳怪气的,做什么?张武死了,我不也受伤了么?我回来这么久,你瞧过我一眼么?我说我尽力了,你为什么不信我?!”   周衡抬头盯上他有些急躁的眼神,慢慢道:“你让朕信你呀?当初是谁让张武去云南的?又是谁三番四次用张武的死活来威胁朕的?最后,又是谁非要去云南不可的?”   “我去云南那是因为我……”   李碌安一时有些着急,话语脱口而出,却又堪堪收住,他有些无力,这个人可以让他差点失去理智。   可这个时候,有些事,不能说。   他松开周衡,叹了口气道:“你不信我,我无话可说。”   周衡冷笑,“您万人之上,还需要说些什么么?朕也不过是您手中的一个玩物罢了,您不用交代什么的,就算是要杀了朕,也不过在您一念之间罢了,您又何必来这里装模作样呢?!”   “周衡!”   李碌安有些失态,他几乎是第一回 直接叫出来周衡的名字,话说出口便觉不妥。   果然周衡立马笑道:“将军的下一步是不是便要篡位了,连皇上也不叫了,不如朕直接将这位子送给你如何?”   他话音刚落,李碌安便一把将他掀翻在榻上,他压上去,堵住这张让人生气的嘴。   周衡自然不从,又踢又咬,反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来的激烈,很快两个人的嘴角都渗了血。   李碌安本来就认了许久,更是被周衡惹来了怒气。   他站起身来一边脱衣服一边道:“李楚,给我拦住外面的人。”   周衡眼中全是恨意,直直道:“朕绝对不会放过你!” 第三十四章 :   李碌安被周衡眼中的恨和愤怒所刺激,下起手来完全没有轻重,他给周衡脖子上啃的牙印渗了血,血腥气蔓延在嘴里的时候,他才恍然觉得好像有些过分了。   周衡依旧盯着他,身子上的反抗没有停过,只不过他向来反抗不了李碌安。   李碌安看着周衡,沉默半晌才道:“你为什么不肯信我?”   周衡冷哼一声,“这满朝文武,还有谁比你更想让他死的?况且当初,朕应你不懂丞相府,可你又是如何对待朕的承诺的呢?”   他伸手狠狠抓住李碌安的胳膊,李碌安脱了衣物,指甲陷在肉里,传来轻微又让人不能忽视的疼痛。   周衡就那么恨恨地盯着他,无论他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   丞相府被查,于此,他到底是理亏了。   周衡看着他,发现身上的禁锢慢慢松开,才缓缓开口道:“李将军,朕同你说实话,若非是为了保全他们那些人,朕决计不会同你做这种伤风败俗的事情,你不知道,每一回都让朕恶心的无以复加。”   李碌安对上周衡通红的双眼,他知道周衡没有恨到口不择言,他只是说了这么久以来自己一直想说的话罢了   李碌安忽然就笑了,他伸手隔着有些凌乱的衣衫捏周衡的腰,脸上的表情带了些复杂道:“原来如此,不过既然皇上觉得恶心,却还是没回都要个不停,那无数个夜里的淫声浪语,难不成都是臣逼出来的?”   周衡也笑,“朕卖身总得做个样子,不然您老人家若是真的生了气,受罪的不还是朕么?”   他最后的几个字带着点咬牙切齿的味道,李碌安脸上的复杂表情一闪即逝,又变成了云淡风轻的模样。   他伸手解了周衡的腰带,伏低了身子道:“既然皇上卖身,现下是不是也高好好犒劳犒劳臣了?臣可以将云南那一正块地都送给皇上了,那块地的银两,可足够臣将皇上压在这龙榻上干上后半辈了,是吧皇上?”   周衡冷笑,“张武舍命得来的,你算个什么东西?”   周衡这话说得重了,确实有些口不择言,但李碌安不这么觉得,他只觉得生气。   周衡再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怎么说了,固然他话说的重了,可李碌安就该这样什么后果都不担,继续和从前一样为所欲为吗?   他不愿意,也不甘心。   李碌安的手再次伸向周衡的腰间的时候,周衡像被触了指尖的倒刺一般,身子弹着避开,口中狠狠道:“你别碰朕!”   李碌安要是再忍下去,他便不是李碌安了。   两个人都在气头上,便什么难听的话都往对方身上招呼。   李碌安咧嘴一笑,“皇上,您这么生气,是不是还想着有着一日将张武那小子勾到您的龙榻上,再一阵颠鸾倒凤,快活快活呀?”   他说的话语轻松,语气却冷如冰碴,周衡咬紧牙关一字一顿道:“李碌安,并非所有的人都同你一样不知廉耻的,况且就算朕真的和张武有些什么,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李碌安手上猛然使力,周衡的外衫被猛然撕破,腰间白皙的皮肤露出来,很快起了一层细小的鸡皮疙瘩,他躲着李碌安的手,正色道:“这么久了,李将军你还不明白吗?你最好压着朕永远别让朕起身,否则有朝一日,朕一定会让你不得好死。”   李碌安下了决心,三两下就将人剥光了道:“从臣爬上您龙床上的第一日起,就没想好好死过。”   周衡一时愣住,李碌安捏住他的脸颊,对上他的目光,“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皇上您九五至尊,雌伏臣身下,即便千刀万剐,也值了。”   李碌安这话说的半真半假,听得周衡却炸了毛,感情他堂堂一个皇帝,在这个人眼里也不过跟个女人一样罢了。   周衡手脚上没了力气,张嘴便咬,李碌安的肩膀蓦然一痛,是前些日子伤到的地方。   他冷冷一笑,也不怎么顾及了,扯开周衡便俯下身子堵住周衡的唇。   周衡呜呜着抗拒,却被李碌安伸手抓住了胯下的东西,那东西软软的一团,一点要做这种事的打算都无。   李碌安捏着他的脸颊逼人张开嘴亲吻,周衡不管不顾乱咬一通,身下的东西却是因为李碌安几下的撸动,慢慢地硬了起来。   两人呼吸不稳的时候,李碌安终于停了下来,撤开唇,看着周衡像是要晕过去的样子,凑到他耳边道:“皇上,接下来的日子,您若是弄不倒我,您可就要受罪了。”   他说完,便向下挪了挪,将周衡那东西含到了嘴里。   周衡猛然清醒过来,眼神猛然冷厉起来,他喘着气道,“你……嗯……放心,朕一定啊……”   他传了一阵,似乎有些迷糊了,却又忽然道:“一定会……杀了你啊!”   李碌安微微一笑,舌尖舔过他的前端,狠狠吸了吸,周衡多日未曾做这事,故而迅速便泄了出来,淋淋漓漓撒了李碌安满口。   李碌安未吞也未吐,就着周衡高潮时候的短暂失神,俯身将东西渡到周衡的口中,看着周衡挣扎着又逃不开的样子,满胸腔的火气悉数退散,只剩下满眼的疼惜。   可周衡闭着眼睛,他没有看见。   李碌安撤开唇齿,亲了亲周衡的眼睫,跪直了将人的双腿抬起来,周衡没有再挣扎,显然没力气了。   他喘着重重的气,因为有些害怕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而猛然打了个寒颤。   李碌安自暗匣里拿出药膏,顺便夸上一句,“皇上倒是乖巧,这东西好像从来在这里未曾缺过,皇上又何必嘴硬,您其实很喜欢的吧。”   周衡嘴唇动了一下,声音轻微到几不可寻,可李碌安还是听见了。   周衡说的是,“滚!”   李碌安笑,伸了一指进去,那处经常做这种事情,虽然李碌安离开了一个月左右,但却是因为皇上身子软了,故而很好打开,很快便容纳了李碌安的三指。 第三十五章 :   周衡不太甘愿,却是没了力气,又被李碌安弄得全身都软,连喊叫都没了力气。   只是还是固执地踢踹着李碌安,不过在李碌安看来,倒更像是皇上有些耐不住了,双腿蹭着他,要他快些进去。   在云南的日日夜夜,除了想着皇上会怎样动怒,就是想怎么将皇上压在榻间为所欲为了。   皇上的猜测合情合理,他确实是最值得怀疑的人,不过他的解释也只不过是安慰自己罢了,皇上若是信他,也不会在他走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将张武带回来了。   说到底也是他到底无能,没能将人带回来,皇上恨他,他认。   只不过,恨也罢恼也罢,这都是皇上的事情,他还是那句话,只要没到了那一日,皇上的龙榻他是非上不可的。   李碌安看着歪着头瘫在榻间的人,伸手去抚弄他胸上颜色好看的一点,周衡微微动了动,终于将目光对上他的,隔了很久才道:“朕,绝对、不会再、心软了。”   他说起话来有些磕磕绊绊的,显然还没缓过来,再加上李碌安故意将手指往那处撞去,他抖抖索索的再也说不出来一个字。   前端很快再次挺立起来,李碌安将手从他的胸上挪下来,将那有些干净的东西拢住,又伸手捏了捏,周衡意识有些清醒了,慢慢道:“滚!”   李碌安将手撤了,后穴里的手指也拿了出来,拿出来的时候,周衡的后穴猛然缩了缩。   李碌安又伸手摸了摸道:“皇上,臣现下还不能滚,往后再说罢。”   话音刚落,便扶着自己身下已经粗硬的有些忍受不了的东西往周衡后穴塞去,周衡弓起身子,嘴里嘟囔着什么,这次李碌安是彻底没能听清。   他这时候也顾不上这些了,一边揉着周衡胸口让他放松,一边缓缓往里面塞去。   周衡意识半梦半醒却还是抗拒的,举着酸软的手去推他,却力道软的不像话。   李碌安终于全部进去,拉起周衡的手在唇间亲了亲,又俯下身子亲他的脖子,一边亲一边道:“皇上,臣可是想死您了。”   周衡身子忽然抖动了一下,李碌安再也不忍了,将人的腿拉直了,身下便开始动作起来。   他憋得久了,也不愿意草草完事,便可劲折腾已经累到有些想要晕过去的周衡。   身下的硬物对着周衡身体里某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一点,换着角度变着花样地往那处撞,周衡晕晕沉沉地被他撞射了好几回,眼角泛起了红,眼中水雾一片,却是撑着不肯求饶。   李碌安乐得见他不动作,不然自己心下一软,怕是又不能尽兴了。   他也有自己的不甘愿,他整日陪着这皇上,在床上伺候玩了在朝堂伺候,可这人却一直想着张武那个混小子,不想张武就想女人,他也是有些生气的,况且他也根本就不是没脾气的人。   只是一直想着,这人好歹是一国之君,欺负了他这么久了,也该适可而止一些,可是这回,莫说周衡生气,难道他就不气么?   想着心里便觉得不忿,怒气滋生,动作又大了些,顶得周衡再也受不住,带些痛苦地喊叫出声。   李碌安被他的声音一激,底下再也控制不住,脑袋一热,精关失守一股脑洒了进去。   周衡的声音猛然拔高了一些,整个人似乎被弄得有些不知今夕何夕。   眸子里恨意全消,像是李碌安最开始见他时候的单纯,李碌安爱极了他这个样子,俯身亲他的嘴唇,一下一下的,温柔又怜爱。   周衡近乎晕过去的时候,李碌安再次涨起来的东西再次顶了进去,这回,周衡彻底失去了意识。   倒也不是李碌安给折腾的,只是周衡的身子本就没有他们几个经常战场上跑的人健壮,再加上近些日子张武的死讯对周衡打击过大,他好几日未曾睡好觉吃好饭了,况且刚刚两人一番缠斗,他早就有些支撑不住了,于是到了最后索性坠入了黑暗。   李碌安和周衡做这种事情,再激烈的也做过,这种情形也时有发生,看着睡着了的周衡的乖巧样子,身下又涨大了几分,顶着身下柔柔软软的地方,将自己的欲望发泄的淋漓尽致。   周衡醒来的时候,天色还黑,想必还是半夜,他撑起身子想要喝水,抬起头便瞧见李碌安坐在桌前。   李碌安听见动作,扭头看了他一眼,端着杯子过来递给他,周衡一把拍掉他手上的东西,啪得一声碎响,惊得门外的王德全赶忙开口询问。   屋内的两个人都未说话,王德全也不敢硬闯,站在门外急得焦头烂额,门却忽然打开了。   李碌安衣衫不整,看着王德全道:“差人抬浴桶来,顺便到御膳房让御厨煮些莲子粥。”   王德全伸头想往屋内看,被李碌安提着后颈丢下台阶,声音里带了些不高兴道:“本将军说话,王公公你听不到么?”   王德全跪地磕了个头恕了个罪,赶忙连滚带爬地跑远了。   李碌安将门重新关上,看着又躺下去背对着他的皇上,叹了口气,将外衫脱了,爬到了床上。   周衡猛然被楼主,力气恢复了一些,想也不想便伸手往后甩去。   啪得一声,李碌安挨了一巴掌。   李碌安没怎么在意,他总觉得皇上像是在跟他闹脾气一样,并非是真的不想见他,恨他。   他在心底深处,还是自我安慰地想,皇上其实还是有那么点心思想要喜欢他的。   周衡睁着眼睛,看向墙壁,他现在还没有十足的把握能把李碌安拉下马,所以他不敢轻举妄动。   可是若是这个时候他还能高高兴兴地和她翻云覆雨一番,那么张武可能真会死不瞑目。   他不否认自己的懦弱,也知道现在情势对自己不利,可是对于李碌安,他似乎也只能这么做了,逞一时口舌之快,是他现在能做的最能减轻自己内疚的事情了。   李碌安的手再次伸过来揽住周衡的腰,周衡没再动,再次开口道:“朕要留个后。” 第三十六章 :   李碌安半晌未言语,抱着周衡的手也有些僵,周衡似乎也没想让他马上答应,往床榻里侧挪了挪,闭上了眼睛。   王德全将东西抬进来的时候,周衡似睡非睡,李碌安将他抱进浴桶,他也未在挣扎。   在后来的很长一段日子里,周衡都不再同李碌安搭腔,李碌安若是来了他的寝殿或是御书房,周衡只当没瞧见,该批折子批折子,该用膳的时候用膳,该召大臣的时候召大臣,完全将李碌安视为无物。   他整日板着张脸,无论李碌安说什么做什么,甚至是威胁他,他一概不搭理。   李碌安气急,怒火攻心后便将一个刚升官不久的吏部尚书给杀了。   周衡终于肯抬头看他,因为这个人曾经十分受周衡器重,他升官便是周衡的主意。   李碌安坐在朝堂上对上周衡的目光,隔了很久周衡才道:“既然李大人证据确凿,朕便也不说什么了,只是往后群臣送上来的折子也劳烦李将军帮朕一道批了罢,朕累了想歇了。”   周衡这番话,朝堂上众人一时都有些懵然而摸不着头脑,包括李碌安也皱紧了眉头。   下了朝,周衍跟上来,周衡扭头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未说,便摆了摆手走了。   周衍在原地呆愣片刻,双拳握紧,却被宋晚山拉回去王府了。   李碌安在御书房去看周衡,周衡在榻上休息,手中捧着不知道哪处拿来的话本子。   看见李碌安来了,咧嘴一笑道:“李将军来了,王德全,给李将军奉茶。”   李碌安眯着眼睛看他,没有作声。   周衡坐直了身子,从枕头旁边拿出来个东西,下了榻走到桌前将那东西放在桌上,看着李碌安继续笑,“李大人,朕不是你的对手,朕认输,这玉玺朕给你,你呢,想什么时候让朕退位,说一声便好。”   他说完便伸手将桌上的东西推给李碌安,脸上的表情云淡风轻,“哦对了,您要是想在宫里留宿,提前跟朕说一声,朕做个准备,争取让将军满意。”   李碌安盯着他,心里头说不上来什么感觉。   周衡伸手在他脸上摸了一把,诱哄道:“你就是想要朕给你干呗,朕应了你,你要这天下,朕也应了你,都满足你,好不好?”   他话音刚落,王德全便端了茶进来,周衡给李碌安倒好茶,看着他一言不发,便问:“怎么了将军,您还不满意么?那您想让朕做什么?您尽管吩咐,朕万死不辞。”   他脸上笑意满满,在李碌安看来却是满满的讽刺。   周衡端起茶杯站起身来往李碌安怀里一窝,将茶水递到他跟前道:“喝吧李将军,旁人伺候你不愿意,朕亲自来。”   周衡见李碌安还是不动,有些泄气道,“看来你并不想让朕伺候,你将军想要谁,朕现在可还顶着这个名头呢,要谁朕都得给你弄来。”   李碌安忽然伸手一把抓住周衡的手腕,周衡一疼,手腕一松,刚刚热茶悉数倒在自己腿上,李碌安一惊赶忙将他扶起来,伸手去拍他身上的水迹,周衡却仿佛感受不到疼痛一般,还是对着李碌安笑道:“李大人慌什么,这点小事不足挂齿,没烫到您便是好的。”   李碌安给他将裤子脱了,抱到床上,径自去拿药膏上药。   周衡躺在榻上若有所思,看着李碌安的忙碌样子,隔了会儿笑着道:“李将军,您照顾您夫人也是这样的吗?您说,往后您要是登了大位,您会怎么处置我呢?是不是要关在后院的某间屋子里,怎么着也见不到光,您没事了来草上一顿,我还得感激涕零。”   李碌安手上动作一顿,周衡也顿了顿,继续道:“想到这里,我就有些害怕,真的。”   他表情怪异,说话有些乱七八糟,连自己的称为也改了。   李碌安看了他很久才道:“你要留个后是吗?”   周衡一怔,眼中的情绪一闪即逝,他坐起身来抱住李碌安的腰,“要什么后哇,您以后爱怎么折腾我就怎么折腾我,谁让我该呢,妄想跟您作对,是吧,李将军?”   他句句带刺,字字如刀。   李碌安有些受不住了,这样的周衡太陌生了,他有些害怕。   就好像将这么久以来对他的欺负他全部放在了心上,倘若有朝一日反噬,那么李碌安一定片甲不留。   他不想这样,李碌安要的不是这个。   他抱住周衡,在周衡头顶落下一个亲吻,慢慢道:“皇上,你别这样,这个位子永远都是你的,明儿,我便招琼妃回宫,给您……”   他顿了顿道:“留个后。”   他把周衡逼急了,周衡对他彻底失望了。   李碌安也有怕的东西,这些东西悉数捏在周衡手里。   周衡嘻嘻笑道:“李将军说什么呢,朕怎么配留后,您的一个娈宠罢了,留什么后,丢您的人。”   李碌安松开他,盯着他的眼睛看了许久,什么都没看出来,却是想了想道:“以后我若斩杀朝廷官员,必会向您汇报,这样成吗?”   周衡还是笑,不置可否。   李碌安无奈道:“皇上,给臣一个认错的机会成吗?”   周衡不吭声,眼中的情绪变了变,李碌安看到了些希望,继续道:“臣会让您留个后,往后也不会逼您再做什么?您别这样了。”   他第一回 服软,他知道他的时间不多了,周衡已经开始动手,在这不久的时间里,他总希望能和周衡之间,哪怕只是和周衡之间,会有一些美好的事情。   把周衡逼成现在这样,真的不是他的本意。   周衡没有再吭声,看着李碌安的眼睛,隔了很久才笑道:“看来朕表现的很成功,李大人是不是怕朕疯了?往后做起什么来,都没劲儿了?”   李碌安看着他,眼神坚定,“皇上,这事咱们就过去了,成吗?”   周衡笑,“张武埋都埋了,还能不过去吗?”   李碌安身子一僵,良久没有再说话。 第三十七章 :   琼妃回宫在后宫中掀起了不小的一阵风浪,后宫中的妃子不怎么多,大多数都被周衡遣出宫了,只剩下几个没办法动手的,也不愿意离开的。   进了皇宫的人,哪能没有些想法呢?   周衡在未央宫等琼妃,琼妃一去便是几个月,走得时候未曾与皇上见过面,回来一瞧见人,委屈便悉数涌了出来,再加上哥哥被贬,又委屈又伤心,甫一见人眼泪珠子便不断往下滚。   周衡将人揽在怀里,小声安慰着,像是亲密的恋人分离多年的样子。   李碌安在门外瞧了一眼,转身走了。   李楚破天荒地没有守着周衡,跟着李碌安出了宫。   李碌安在宫门口停下,扭头问李楚,“怎么不在宫里待着?我的话也不听了?”   李楚跪地请罪,“皇上身边有沈统领,用不上属下。”   李碌安眉头皱起来,“这是什么意思?不打算跟着我了?”   李楚连忙摇头,“将军,您这样做,值当吗?皇上根本就不会明白,也不会理解的,您往后骂名缠身,他不会感激您一分一毫的。”   李碌安脸色微变,手覆上腰间的剑,拇指在剑柄上轻轻摩挲着,想了很久才道:“李楚,你跟着我的时间并不短,刘墉为什么会死,你心知肚明,我这回饶不饶你,就看你怎么表现了。”   李楚一震,噎了半晌,还是道:“您……”   李碌安盯着他看,眼中杀气一闪而逝。   李楚低着头垂下眸子,“属下失职,请将军降罪。”   李碌安松开剑柄,摆了摆手,“记住我跟你说的,你的命我救的,想报恩,就只有这一条路。”   李楚站起身来,看着面前有些沧桑又有些悲凉的背影,愣了许久,转身的时候抹了抹眼睛。   大抵,情之一字误人深。   琼妃回京,表明周衡确实在某些方面能制得住李碌安了,周衍松一口气,想找宋晚山商量商量云南接下来的事情整顿。   他推开门,宋晚山挑着灯火正在瞧案上的一大摞案卷,灯火映着他眉眼明亮,分外好看。   周衍冷不丁上手将人圈在怀里,宋晚山扭头看了眼问:“怎的不睡?”   周衍眉头皱起,“你怎么不睡,看这个有什么意思?现在大事在即,你还能静下心么?”   他一边说话一边在宋晚山的耳边磨蹭,宋晚山被他弄得有些痒,挣了挣道:“要弹劾李将军,光是民意还不行,总得寻些证据吧。你瞧瞧这些冤死的大臣们,一个个的,都瞪着李碌安偿命呢。”   他声音很轻,带着些无奈,也带着些愤怒。   周衍伸手从他领口摸进去,宋晚山躲了躲道:“快去睡吧,皇上水深火热,你还有心思想这个么?”   周衍不高兴,却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将手拿了出来,脸上全是失落,“皇上处境不好,我自然是知道,可是一想起来张武,我……”   宋晚山伸手摸上他的手,“这事不怪皇上,李碌安若真想动他,皇上哪怕以死相逼,张武也总会死的,只不过会用个更好的理由罢了。周衍,皇上比你更内疚更自责,你就别总是想着这个了。”   周衍哼笑一声,“他现在正跟琼妃翻云覆雨,还能想起来张武么?”   啪!   宋晚山将手上的折子一摔,“琼妃这事不是计划之中么?再说,皇上的事,真的就怪皇上么?”   周衡听到这里,蹭地一下站起来道:“你也觉得怪我?!”   他十足委屈,眼眶很快红了,宋晚山也晓得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伸手去拉周衍的手道:“我不是这意思,只不过觉得,你总该体谅皇上,他太难了。”   周衍还是不动,站在那里不吭声,拳头捏紧了。   宋晚山走上前抱住他道:“现下遇到事情我们便要解决事情,埋怨旁人是作不了数的,张武也不愿意看见你们这样,当务之急是要扳倒李碌安,晓得了吗?”   他伸手慢慢掰开周衍握紧了的拳头,十指交叉,彼此能听见对方的心跳。   无论什么时候,安定或者流离,只要彼此相伴,什么便都不作数了。   周衍向来容易安抚,不一会儿便将脑袋埋在宋晚山的肩头,搂紧了他。   云南还剩下个摊子要处理,周衍不得不去云南一趟,这一次没有谁拦他。   当初李碌安非要去云南的原因,至今没有人能猜得到,他拦住周衍去的原因,也没有人能清楚。   宫里头琼妃得宠,大家心知肚明,也晓得大抵在岭南的杨大人不日将重新回京,岭南那头得到消息,在杨硕身上便留了个心眼,也未有人再去故意欺负他了。   杨琼为了解哥哥生活状况,月月一封家书,杨硕倒也回得痛快,都知道他是极宠这个妹妹的。   琼妃在宫里一时风头无二,而李将军似乎有什么麻烦事缠身似的,整日府里来去的人络绎不绝,却再未动什么手,也很少再进宫,连早朝都懒得上了。   朝堂上还有几个受周衡器重的新人,在私底下都劝了周衡要小心,怕是李碌安会有什么动作。   可一直到琼妃被查出来有了身孕,李碌安都未动手。   琼妃被查出身孕的时候,大宛国的二王子说是来大殷赏雪,初冬的时节,他总是有各种各样的理由不在自己国家待。   周衍去云南也是一去多日,再回来的时候,杨明之已经赖在王府不走了。   宫里头因为这件喜事热闹之极,周衍还是有些高兴的。   他和宋晚山难在有孩子了,周衡留了后,这是皇家喜事。   终于所有人聚在了一起,将军仍旧称病不来。   没了大山压着,高兴的人推杯换盏,喜气洋洋。   不高兴的摔杯瞪眼,恨不能将这喜宴给拆了。   杨明之是贵客,便同周衍与沈焕生坐了一桌,两个人后来喝得醉了,不清不楚地咬耳朵,宋晚山看着两个人,又瞧了眼皇上,点了点头。   皇上笑了笑,给旁边的琼妃夹了块糕点,眼中全是宠溺。   散了宴,周衡送了琼妃回宫休息,自己去御书房处理政事。   周衍送了杨明之回去,再回来的时候,脸上哪有醉意,他拉着宋晚山的手讨了个亲吻,笑嘻嘻道:“回来几日了,忙得不脚不沾家,我有个东西要递给你看。”   宋晚山伸手接过他递过来的本子道:“这是?” 第三十八章 :   周衍手中拿的是从傅安那里得来的云南王的一个密帐本。   说起来倒也不算账本,只是上面记满了人名,凡是在上面有记着的,全是这些年来明里暗里帮着云南王的。   宋晚山将那本子翻开来看,里面的人名记得密密麻麻,看起来让人惊讶又愤怒。   周衍道:“我这几日,便一直在找这些人,大抵多行不义必自毙,其中大多数都已经被杀,少部分被发配边疆,还有极个别还在苟且偷安。”   宋晚山抬头看他,眼中闪过一丝怪异,又想了想问:“杨硕何时归京,皇上说了么?”   周衍点了点头:“不出这个月,皇上也着急了。”   宋晚山点了点头,“那岭南的兵权?”   周衍笑,“自然捏在手里了。”   宋晚山有些纳闷,“这么容易,李碌安他没从中作梗么?”   周衍皱起眉头,“你是担心,这是个圈套。”   宋晚山点头,“你不觉得太顺利了么?丞相被查,李碌安好几个下属被降职,李碌安一字未言。岭南并非这么好控制,杨硕却似乎不费丝毫之力,最奇怪的便是这个册子上的人,为什么会那么快全部死亡?是不是有谁,或者是李碌安,他在隐瞒什么?”   周衍看着宋晚山,皱着眉头沉思,宋晚山又道:“况且,当时他争着抢着要去云南,还阻止你去,张武又死在云南,这其中到底藏着什么?”   周衍没再吭声,沉默着。   两个人各怀心思,宋晚山却忽然想起来了什么似的,转过身子就去翻那些案卷。   对了几个人之后,扭头看着周衍道:“果然,这些人都是李碌安杀的。”   周衍一时有些泄气,李碌安掌握的整个国家的大小事情,比他们知道的多得多,若想拔掉这颗毒瘤,其中牵扯太广,现下瞧起来,真是难上加难。   两个人在屋子里皱眉沉思,沈焕生也在后院里独自饮酒,想着这事怎么样才能完全保证皇上的安全,顾长淮蒸了些甜米糕,一缺一拐给他送过来,本想问个什么,却还是什么都没说。   沈焕生看着他,隔了很久才问:“你不是注意多么?你跟我说说,怎么着才能完全保证皇上的安危?”   顾长淮跪在地上伸长了身子给他的米糕上加糖,闻言一愣,垂了垂眸子,小声道:“李将军不会伤皇上的。”   沈焕生笑了笑,从他手上扯过甜米糕,看着上面撒着的一圈红糖,伸手抬了抬他的下巴,两个人四目相对,“我曾经也特别相信,你是不会背叛我的。”   顾长淮猛然垂下头去,不敢再抬头,很快身子便细细发起抖来。   沈焕生说了句没意思,伸手舀了勺甜米糕,皱着眉头道:“怎么和在西北吃的不一样了,我记得那时候很甜的,现在,怎么这么苦?”   顾长淮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不敢说话。   沈焕生喜欢吃他做的蒸米糕,放些红糖,粘粘软软,吃起来十分舒服。   哪是米糕的味道变了,只是心情不一样了,便什么都不一样了。   一个月后杨硕因事被召回,得知自家妹妹喜得龙子自是欢喜不已,宫里头一时又热闹许多。   而不久后杨明之却被大宛国王急招回国,彼时初冬已过,初雪刚落,没了这人插科打诨,周衍霎时觉得宫里有些冷清了。   他回到府里的时候,陈大刚巧从宋晚山的屋子里出来,周衍霎时黑了脸,陈大却像是做了黑心事一样,连安都不同周衍请,便走远了。   周衍气急,推开门便要当着宋晚山的面治陈大的罪,却见宋晚山皱着眉头若有所思,一副十分严肃的样子。   周衍咳嗽了两声,宋晚山才回过头来看他,随后有些慌张地将手上的东西收拾起来,站起来问他:“杨明之那里还顺利么?”   周衍下意识觉得宋晚山可能瞒了他什么,眯着眼睛准备问个所以然,却被宋晚山三亲两吻地岔开了话题。   杨硕又被重新升了职,这回连皇上也有些纳闷了,为什么李碌安至此还未动手?   李碌安像是躲着他一般,再也未曾进过宫,无论大小事宜一概不过问,周衡总觉得他在准备什么,可是杨硕都回来了,他却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周衡有些慌了。   为了试探李碌安,他又挑了几个人找了几个错处置了罪,李碌安却还是没什么动静。   李碌安就这么放手了?指望他放过他吗?   周衡有些可笑的想,时隔几个月,他再次去张武的墓前,张家人将坟地照顾的很好,又是冬日,除了上面一层白雪,似乎什么都没有了。   周衡站在他的墓前看了许久才慢慢道:“这回,朕绝不会心软。”   他回去的时候,冬雪覆盖了整个大地,隆隆一冬,冰冰凉凉。   陈大给宋晚山汇报消息的时候是夜里,周衍已经睡了,宋晚山在桌前看案卷,窗扉上映出人影,他走出了屋子。   陈大有些狼狈,宋晚山顺手递给了他一件大氅道:“辛苦你了。”   陈大倒也未客气,接过大氅,拱手道:“大人猜得没错,小的确实在将军府外瞧见杨大人进了将军府,整整一夜才出来,为怕打草惊蛇,属下不敢妄动,特来禀告大人。”   宋晚山叹一口气,顿了顿道:“我晓得了,你下去休息吧,最近几日放你的假。”   陈大拱手谢恩,转身走了。   宋晚山扭过头,周衍在门口立着,“陈大的意思是说,杨硕是李碌安的人?”   宋晚山一顿,点了点头。   周衍提着手中的剑,便要往出走。   宋晚山一把拦住他,“不告诉你,便是怕你冲动,你后来遇什么事都不爱细想,是仗着我会拦着你是么?”   周衍一时语塞,隔了很久才道:“这是什么话?”   宋晚山笑,“开个玩笑,关心则乱,我晓得的。”   周衍有些不高兴,“什么时候了还开玩笑,怪不得李碌安一点动静都未有,感情人家的人已经藏在咱们中间了。”   宋晚山点了点头。   周衍叹了一口气,现下事已至此,他被宋晚山一劝倒是不着急了,倒是想起来了什么一样问道:“这事你怎么看出来的?”   宋晚山皱起眉头,“我翻案卷的时候,无意间翻到扬州那边的,意外发现杨硕的父亲曾是李碌安手下的将士,只不过时间太久了,两人关系并非很好,杨硕的父亲也不在京城,故而一直没有人发现。 ”   周衍点了点头,宋晚山接着道,“不过我还发现了杨硕的本名叫做杨安硕,你记不记得,我曾经是翰林编纂,我记得翻本朝史的时候,李碌安曾经收了两个学生,一个叫做吴寻,一个便是叫做杨安硕。”   周衍深吸一口气,半晌没有吭声。 第三十九章 :   两个人对着烛光,窗外大雪纷扬,风声阵阵。   周衍瘫坐在椅子上,脸色有些白,他看着宋晚山,叹着气揉着自己的眉角。   宋晚山伸手帮他揉着眼角说:“别慌,总归有办法的,不过就是时间久一些,我们重新来过便是了。”   周衍将他的手拉过来,亲了亲道,“皇上他,要怎么跟他说。”   宋晚山叹一口气,这事非比寻常,必须得照常说了。   两个人商量着第二日进宫跟皇上商量此事,而当天夜里,没人知道近些日子一直未曾进宫的李碌安,在深夜里,冒着大雪进了宫。   周衡沐完浴,通体舒畅,躺在榻上看了几份折子,便想谁去,迷糊之际,房门被打开,王德全有些慌张的声音道:“皇上,李将军来了。”   周衡一愣,迅速清醒过来,猛然坐起身来,扭头看向门口。   看了许久却还是只有李碌安一个人,他松了口气,站起身道:“李将军怎么深夜来了,有事?”   王德全被拎着衣服扔了出去,李碌安一边解腰带一边道:“想皇上了,来看看。”   周衡眼中带了些淡淡的厌恶,却很快掩饰过去,他往后退了退,坐在榻上,没有动作。   李碌安很快脱光了衣服,走到榻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周衡。   周衡抬眼看他,被他捧住脸颊,有一瞬间,周衡被他眼中的温柔惊讶到,愣愣地忘了回神。   李碌安近乎虔诚地亲他的双唇,亲的周衡唇色泛红,呼吸不畅。   良久,他放开周衡的唇,盯着他的眼睛,有些喃喃道:“皇上,您救过我。”   周衡偏过头去,哼笑道:“说这个做什么,朕宁愿当时没救过你。”   李碌安笑,额头抵住周衡的额头道:“可是已经救了。”   周衡没有再搭话,两个人眼睫碰着眼睫,鼻尖对着鼻尖,近在咫尺,周衡却莫名有些心慌。   他推了推李碌安道:“要做便做,说这么多做什么?”   李碌安伸手用拇指描摹他的脸颊,笑眯眯道:“怕以后见不着,想多看看皇上。”   周衡心中一惊,抬眼对上他的目光,心里头慌乱异常,却还是道:“胡说什么……”   他话未说完,便再次被吻住,这个夜里的李碌安温柔得让周衡以为自己做了场梦。   他俯身亲周衡,从脖颈到脚踝,每处都未曾错过,周衡在他口里泄过一次,蜷着脚趾头不肯松,李碌安将他的脚握在手里,安静地看着周衡高潮时候的样子,眸子里带着疼惜和笑意。   周衡沉浸在高潮的余韵里,眼睛半睁不睁,李碌安眼中的所有意味,他什么都没有瞧见。   李碌安进来的时候,久违的胀痛感,让周衡不由得闷哼出声,终于睁开眼睛看着压在身上的始作俑者,却只是觉得眼前一阵晃荡什么都看不清了。   李碌安看着他的样子,身下的东西又涨大了几分,却强忍着不肯弄疼他,全部进去的时候,两个人都出了汗。   他等着周衡适应,俯身去亲吻他的耳朵,舌尖舔过耳垂,周衡绞紧了手中的褥子,李碌安笑了笑,又轻轻地亲了亲。   周衡有些不奈,蹭着他要他快点动,李碌安也不忍了,身下慢慢地动着,回回顶到周衡最受不住的那点上,顶得他眼角含泪,身子弓起,顶得他云里雾里,低声求饶。   李碌安泄了三回的时候,周衡已经晕过去了,李碌安看着他,伸手拂过他的鬓角。   凑到他耳边轻声道:“皇上,您救过我一回,我还您一回,本来是两清的。可我,欺负了您这么长时间,下辈子,您报复回来,好不好?”   周衡只觉得耳根子痒,躲了躲,兀自睡去。   天将亮的时候,周衡有些不舒服,勉强睁开了眼,却发现他还在李碌安身上,李碌安的那个东西还在他身子里。   瞧他醒了,李碌安笑了笑道:“皇上,臣累了一宿了,您也该自己动动了。”   周衡有些生气,推了推他道:“你不要命了,一宿都不停。”   若搁普通的寻常家里,妻子对丈夫说这样的话,可以视为嗔怪,可到了周衡这里,李碌安便是知道,他是真的不怎么高兴了。   只好讨好般地凑上去,亲了亲他道:“最后一回,好不好?”   周衡也不再说什么,累极了似的窝在他颈间,任由李碌安捏着他的腰,上下动作。   慢慢清醒过来的周衡,心里头想,左右不过这几日,便忍了一回罢。   两个人情欲褪尽的时候,周衡已经累到了极致,他瘫在榻上不肯再动,李碌安下了榻,穿好了衣物,走到桌前倒了一杯茶径自喝了。   凉茶冷得厉害,他扭过头看周衡,顿了顿道:“皇上,天亮了。”   周衡没有理他,脸对着墙,闭目养神。   李碌安嘴角扯出来一抹笑,屋子里一时极为静谧,隔了许久他才道:“皇上,您不再瞧臣一眼么?”   周衡没有吭声,只是睁开了眼睛,他似乎觉得有什么不对了。   屋外风雪正盛,寒风吹过,门窗呼呼作响,周衡沉思半晌,房门忽然被打开,他还来不及反应,再扭过头的时候,似乎什么都没有了。   李碌安走出皇上的屋子,走到院子里的时候,看见王德全在他身后跟着,他扭头看了王德全一眼,想了想说:“王公公,在皇上面前给李楚美言几句,他同你侍奉一个主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王德全愣在那里,李碌安自袖间掏出一锭金子,递到王德全手里道:“这是谢礼,有劳了。”   王德全看着手上的这锭金子,想要说些什么,李碌安却是已经打开了院门。   门外兵将列列,银白色的铠甲映上皑皑白雪,亮堂的晃人眼。   站在最前头的是杨硕,也是他率先开口,“奉陛下之命,诛佞臣,清君侧。”   李碌安面无表情,扭头看了眼闭上的屋门,伸脚踏了出去,一字未言。   杨硕一步不让,两个人在门口对峙,众将士围上来。   沈焕生立在一侧,旁边站着的是李碌安前不久见过的傅安。 第四十章 :   周衍和宋晚山赶到宫中的时候,李碌安已经被带去了大殿上。   周衡脸色有些白,坐在殿上,看着被人围在中央的李碌安,又看了眼杨硕,杨硕对上他的目光,对着他点了点头。   周衡只能打蛇随棍上,杨硕不打招呼,忽然开了头,他现在骑虎难下,好在已经万事俱备,不至于功亏一篑。   只是周衍和宋晚山两个人彻底慌张起来,站在朝堂上,一时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两个人只好盯着杨硕。   宋晚山拉住周衍,不让他轻举妄动,现下众人都是一脸懵然,只能静观其变。   朝堂上一时有些安静,众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杨硕往前走了一步跪下,“启禀皇上,李碌安其人意欲谋反,欺君罔上,罪大恶极,臣应万民之意,为皇上斩佞臣,清君侧,望皇上恩准!”   旁侧不知谁忽然站出来,张口欲说什么,扭头对上李碌安的目光,嘴角一弯饶了个圈道:“杨大人该将罪名一一列举,且拿出证据来,这样方能服众。不是您信口一诹,李将军便是造了反谋了逆的。”   这人是李碌安身旁的亲信,宋晚山看着他的样子,眉头皱得越发紧。   他扭过头来看杨硕,却发现杨硕固然是在做极危险的事情,却不至于慌成这样脸色惨白。   周衍也觉得不对劲儿,两人往前走了几步,身侧忽然有很多人走出,表情算不上气愤,也谈不上高兴,仿佛都在隐忍着什么,甚至有几个人似乎难以压抑自己的不满,捏紧了自己的拳头。   可他们一行人,没有一个替李碌安说话的,皆是问杨硕李碌安的罪名。   说白了,便是要证据。   李碌安为祸朝政多年,哪一个罪名都有一大堆的证据,他们这样来问,显然是不想帮他说话了。   墙倒众人推,是这个理儿么?   杨硕终于站起来,他双腿似乎还有些发抖,却站直了道。   李碌安其一罪,改皇室南山陵墓,私设私陵,此为谋大逆,其罪当诛。   其二罪,李碌安结党营私,拥兵自重,意欲谋反,其罪当诛。   其罪三,滥杀无辜,纵容其子欺辱女子至死,此为不道,其罪当诛。   其罪三,杀害云南守将张武张大人、户部尚书刘大人、前朝丞相林大人,害得英雄死难瞑目,害得人人不敢做清官。此为不义,其罪依旧当诛!   皇上,这桩桩件件,林林总总,足以证明李碌安其人十恶不赦,罪大恶极,望皇上将此人定罪,斩杀于众,以告慰国中百姓!   他说完便差人将那些人证物证悉数带了上来,哭着的老人,厚厚的私人信件,悉数摆在殿上。   周衡拿起来这些东西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有些恍惚。   底下受了委屈的人不断哭诉,周衡揉了揉额头,叹气道:“李大人可有话说?”   李碌安抬嘴冷笑,“成王败寇,皇上既然将眼线都布置到了臣的内部,现在证据确凿,臣确实无话可说,只是皇上,臣守边疆数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一人做事一人当,将军府众人,还望皇上放他们一条生路。”   他话音刚落,沈焕生的声音便跟着道:“皇上,臣以为斩草必得除根。”   杨硕也拱手道:“是、是这个理儿。”   傅安往前走了一步,“李大人罪恶滔天,该是诛杀九族的大罪,总不该便这样饶了,否则张大人平白无故的一条命又算什么?”   周衍这时候也走上前道:“皇上,事情至此,臣也以为斩草必得除根。”   现下局势对他们有利,再等下去便是傻子。   李碌安冷哼一声,“不过侥幸赢了,得意什么?周衍,倘若再给我些时间,到时候恐怕你又得来求我了。”   周衍一愣,周衡忽然怒道:“李将军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来人,将李碌安押入死牢,待朕查清楚后续事宜,再做处置!”   御林军迅速将人带出大殿,李碌安头也未回,一句话不辩解。   殿上众人悉数退去,留下的几个人面面相觑,是周衡先开了口道:“杨大人,这是怎么回事,朕还命令未下,你怎么便直接将人拿了?”   沈焕生和傅安一脸懵然,忽然看向了杨硕道:“是你私作主张?”   杨硕跪地,“臣知罪,请皇上责罚。”   沈焕生和傅安也一齐跪地道:“臣等无知,请皇上恕罪。”   周衡叹一口气,看着不远处站着的送晚上和周衍道:“现下,该怎么办?李碌安手底下那么多人,云南和岭南将将安定,宫中有你们,可东北和西北的兵权还都未收回,杨明之还未接到消息,现下怕是已经有些晚了。”   周衍摇头,“杨明之的军队很早便到了,一封信便可,来得及,只是朝中重臣绝不会就这样善罢甘休。”   宋晚山往前走了一步,瞧了眼杨硕道:“杨大人为何忽然私作主张,这事极大,若是败在此举,杨大人要如何担职?”   杨硕脸色白的厉害,他跪在地上不肯起来,扣着头只会道:“臣知罪,求皇上责罚。”   事既至此,周衡再责怪他已经没有意义了,只好摆了摆手道:“李碌安暂且不能杀,否则朕手中什么都没有,对付起他们来更是难上加难。”   众人都点了点头,杨硕忽然道:“皇上不必忧心,此事必然能成。” 第四十一章 :   周衡站起身来,转身离开了大殿,她需要好好理理这件事,说实话,有些突然了,他忽然有些反应不过来。   殿中的几个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周衍忽然道:“焕生派几个人过去守住大牢,以防有人来劫狱,傅安调兵过来守住皇宫,尤其是皇上,确保他万无一失。”   两个人点了点头,分头走了。   剩下三个人,宋晚山和周衍对视了一眼,周衍准备开口却被宋晚山拦住了道:“杨大人似乎身体不适,便先歇息吧,这事辛苦你了。”   杨硕点了点头,似乎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转身有些踉跄地走了。   宋晚山也拉着周衍往外面走,周衍有些不解,“你怎么不拆穿他?”   宋晚山摇了摇头,“他若真心里有鬼,总会露出马脚的,你现在问他,他能承认么?”   周衍没有吭声,宋晚山停住脚步道:“我觉得现在最要紧的是皇上,你要不留在宫里吧,让王二跟着你,你守在皇上身边,也好放心。”   “那你呢?”周衍脱口而出。   宋晚山笑,“我?我身边一堆暗卫,能出什么事?况且我又不比皇上,哪里来的那么多人盯着我?”   周衍顿了顿才道:“既然如此,便听你的,不过你记住了……”   宋晚山推了推他的手,“我还有子华呢,不会死的。”   周衍看着他走远了的背影,有些难过,居然不是为了我活着。   周衡回到了寝殿,恰逢杨琼来请安,看见他头一句话便是贺喜。   他刚刚得了孩子,李碌安又迅速落马,可谓是双喜临门,让人不由得笑容满面。   杨琼心情好,便去做了些琼花饼,是之前晾着的琼花,感了磨成粉和面粉融在一起,未有花开时候的筋道,却也是那个味道。   周衡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一片,他忽然有些不晓得他接下来该做什么了?   从前他的行程排的密密麻麻,应付李碌安,扳倒李碌安,现下这个人终于快要没了,又好像自己的生命里忽然缺了什么一样。   他有些不懂,心里头的这股子沉闷从何而来。   嘴里的琼花饼似乎什么味道都没有,他盯着琼妃的肚子发呆,忽然想,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非要留个后的呢?   他想起来了,是为了能用孩子留住杨硕,留住杨硕来对付李碌安,他居然连这个也是为了他。   周衡让王德全烫了酒来,杨琼不能喝,便在一旁看着。   她有些不明白,明明皇上终于得偿所愿了,却为什么还是这么不高兴。   可她不能问,她清楚地知道,她之所以能留在周衡身边,一个是因为她有个哥哥,另一个就是因为她从来不会多问,也不会做出来一些不讨人喜欢的事情,她向来乖巧,这也是周衡宠她的原因。   周衡喝得迷糊了,居然有些奇怪地希望有人能替李碌安出头,他希望有人能救他。   却也不知道怎么了,迷糊着迷糊着居然有拐到了张武身上,张武仍旧穿着他走时候的那身衣服,腰间别着长剑,剑上的流苏还是他许多年前亲手穿上去的。   张武说,他杀了我,你不要替我报仇吗?   周衡猛然惊醒,酒壶滚到了地上,杨琼睡得有些迷糊,却急忙起身来看他,周衡看着她笑了半晌,忽然道:“杨琼,你觉得李将军该不该死?”   杨琼盯着他看,眼神十分认真,“李将军为祸朝政,欺压百姓,人人得而诛之。况且,张大人一事,更是让百姓们忍无可忍,他怎么不该死?”   也许是仗着周衡醉了,也许是因为她哥哥是杨硕,所以杨琼论起朝政一点也不避嫌,有一说一。   周衡大笑了几声道:“你说的对,他该死!”   杨琼扶他上了榻,盯着昏睡过去的皇上看了半晌才道:“皇上,琼儿希望您永远是琼儿的,所以即便他不该死,也一定得死。”   宋晚山上了轿子往王府赶,一路上倒是一点动静都未有,走到王府门口的时候,忽然有人拦住了他的路。   他下了轿子,屏退了众人,看着面前的杨硕,挑眉问道:“杨大人是来灭口的吗?”   杨硕一顿,嘴角露出个苦笑,他没有吭声也没有动。   宋晚山推开大门道:“杨大人要进去坐坐么?”   杨硕直起腰慢慢往进走去,周安给屋子里点了些炭盆,整个人喜气洋洋的瞧见杨硕,他也是认得的,连忙夸道:“哎呦,杨大人您来了,哎呀您现在可是我们百姓的大功臣呐,人人都知道您带兵捉了那个大恶魔,也差人去拆了将军府,现在朝堂上总算安定喽~”   宋晚山看了周安一眼道:“既然杨大人是大功臣,周管家还不去沏茶么?”   周安连忙应声去忙活了,杨硕跟着宋晚山进了屋子,宋晚山看了他一眼问:“杨大人是来认罪的还是来灭口的?”   他顿了顿又道:“应该不是灭口,灭口的话我兴许见不上你了。”   杨硕唇角一动,“我……”   声音又很快隐在喉咙里,没有了下文。   周安端茶进来,屋子里一片静谧,两个人好像未搭话一样。   周安察觉到了不对劲,转身退下了,留下屋子里的两个人继续沉默。   杨硕的嘴角又动了动,他像是再做什么决定,又似乎在犹豫什么似的。   宋晚山看着他,喝着手中的茶,他清楚地意识到,面前的这个人一点危险都未有。   果然他一杯茶还未喝完,杨硕忽然站起身,噗通一声跪倒在了他面前。   宋晚山一惊,茶杯未拿稳,水撒了一身,急忙道:“杨大人,你这是做什么?”   “求你……”   杨硕忽然道,他身子微微发起抖来,隔了很久才道:“救救他。”   宋晚山眼神微眯,将人扶起来,盯着他的眼睛问:“杨大人,你让我救谁?”   杨硕坐在椅子上,深吸一口气,似乎有些冷静下来的样子道:“救救我师父,李碌安。” 第四十二章 :   大殷的人人人都知,李碌安把持朝政,皇上的位子当时是从二皇子手里抢来的,虽不算谋朝,但也是篡位,故而人人都对这个皇上有所偏见。   尤其是这皇上登上大位之后,懦弱无能,朝政一概不懂,治理百姓一窍不通,故而被李碌安当作傀儡,挡他谋朝的名。   身为一国之主窝囊至此,故而朝堂上风平浪静,各处藩王却是早先便动了反心。   李碌安谋朝篡位,把持朝政,又加害前朝丞相林大人,这一桩桩一件件早先便在百姓心里扎了根,若反当朝,首当其冲便是扳倒李碌安,谁扳倒了李碌安,谁便是人民心中的英雄。   故而,李碌安花费十多年,想让周衡当这个人。   周衡救了他给了他新生,他娶妻生子,有个功名,有了战绩,有了一切。   也因为他,本来一个与世无争的人,被迫卷入朝堂深渊。   他欠周衡的从来不是一字一句可以说清楚的,他能赔上的便也只剩下这条命了。   宋晚山愣在原地,半晌回不过神来,他盯着杨硕问:“你的意思是说,李碌安设了这么个局,为的就是让皇上杀了他?”   杨硕点头,“朝堂上凡是有了反心的,师父悉数处理干净了,留下的那几个都是和师父有了过命的交情的,师父要求他们不能求情,所以今天朝堂上他们的表现都十分怪异。”   “我不信!”宋晚山忽然道,“怎么会有人,愚蠢至此!”   杨硕点头,“我知道,宋大人,我也不信的,他当时为了让皇上信任我,不惜给我安上莫须有的罪名,我不愿意,他也不管,他知道我很少忤逆他。”   宋晚山没有吭声。   杨硕继续道:“师父杀的每一个人,都是或多或少和造反有点关系的人,您手上有云南王的名单,应该对得上。还有一份是朝堂上的众人的手印书,这些人都是受过师父恩惠的,他们在永保大殷疆土,此生不反皇上的书信上都盖了手印,这个我带来了。”   宋晚山皱着眉头,思绪有些乱,仍旧保持沉默。   杨硕接着道:“这么久以来,跟踪我的人不少,只有您手下的那个人还活着,因为我存了私心,我想让您知道,你若查起来,这事必然不难查明白,只是您久久不来找我,我怕师父……”   宋晚山看着手中的那张盖满手印的信纸,微微发愣,手不自觉地慢慢抖了起来。   杨硕继续道:“师父跟我嘱咐过的,这事得烂到肚子里,等他死后跟他一起埋了,皇上好面子,这样说起来,他必然不会领情的,只当是他作恶多端,多行不义必自毙。”   他顿了很久才接着道:“我对不起师父,可是宋大人,我眼中的李将军是保国护民的大英雄,他平生唯一的污点,大抵便是他那两个不争气的儿子了,可是因为他确实对他们不住,便也纵容了些。”   宋晚山终于抬头看他,杨硕接着道:“总是师父恨我,我也认了,现下只求大人能够跟皇上表明真相,您这里有足够的证据证明我说的所有事实,换句话来说,若非将军自己想要治自己的罪,单凭皇上,我们几个便能摆平,你能明白吗?”   宋晚山抬头看了眼杨硕:“杨大人在威胁我?”   杨硕摇头道:“杨硕不敢,只是宋大人向来公证廉明,这样的事情,若非送达人,旁人想必听都是不想听的。”   宋晚山深吸一口气,顿了许久才道:“杨大人随我去趟死牢,我还有些话要亲口问李碌安,这事方能做主要不要递消息给皇上。”   杨硕犹豫了一阵,还是道:“劳烦宋大人了。”   宋晚山坐到轿子里的时候,脑袋里还有些迷糊,他有些不想相信,可是这些证据摆在他面前,人证物证一应俱全,他不信都不行。   他向来不喜欢冤枉人,这事若真的是李碌安设的局,那么,这个人心里到底有多强大。   轿子一路摇晃到了死牢外,李碌安是重点把守对向,宋晚山下了轿子,便瞧见了沈焕生。   沈焕生跟他问了个好,有些疑惑,宋晚山脸色也不怎么好,只勉强说了几句,便带着杨硕进去了。   李碌安的罪名人人都知道,但是真正看见过李碌安施行这些罪名的人,却是少之又少。   可是这世上根本不缺跟风的人,故而只一个下午,宋晚山再见到李碌安的时候,便有些瞠目了。   他的身上满是血污,头发被打乱,发丝全部散了下来,鞭子抽的他身上的衣服七零八落,整个人显得死气沉沉。   宋晚山差人开了锁,走近了才发现他似乎是晕过去了。   他未让杨硕进来,自己先一个人进了里面,他没有心思再去观察旁边的环境,只是忽然发现,他的后脑似乎被什么磕着了,渗下来一大片血迹,想必晕了便是因为这个。   宋晚山眯了眯眼,他清楚的记得,皇上只是让将人关起来,并未说如何处置。   他一时有些发怒,吼道:“牢头进来!”   牢头听了声音,连忙跑来,瞧了屋里头的人一眼,迅速道:“晕过去了吧,大人,不怕,看小的来弄醒他。”   隆冬内,宋晚山还来不及拦,一捅雪水便顺着李碌安的身上兜头浇了下去。   李碌安醒了,抬眼看了眼宋晚山,忽然笑了笑道:“宋大人?来送我最后一程?”   李碌安扭头看了眼那个牢头道:“你先出去,叫刑部主事来,在外头候着。”   牢头一听,定然是要奖励自己了,于是高兴地出去了。   宋晚山看着李碌安,知道了很多的他,心绪十分复杂。   他顿了很久才道:“李大人,我只问你一件事,你为什么要去云南?”   李碌安身子一顿,闭嘴不言。   宋晚山将手上的两封信拿出来道:“这封是你写给杨硕杨大人的,这封是你写的联名信,信上指印一清二楚,你当真不想说点什么吗?”   李碌安沉吟半晌才道:“他们为了救我施展出来的苦肉计,你也信?莫要浪费时间了,你要是不杀我,周衍可就危险了。”   宋晚山若说方才不全信,现下却总是信了八分了,他表现的十分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李碌安继续问道:“张武是不是你杀的?”   李碌安哼笑一声,“笑话,自然是我杀的。” 第四十三章 :   宋晚山看到李碌安一心求死的表现,心里头已经有了数,只是他想知道张武到底是怎么死的,是不是李碌安为了皇上的私情故意杀了的,这件事关系到皇上到底愿不愿意杀他。   宋晚山叹一口气,“李将军如此不配合,我便也不晓得该怎么做了,杨大人在外头,我带着他去见皇上,让皇上对这事做个定夺罢。”   他转身欲走,却被李碌安叫住道:“一个苦肉计,宋大人你何必信以为真,皇上若是信我便早信了,何至于等到今日,宋大人何必多费口舌。”   宋晚山扭头看他,“这便是我的事情了,不劳李大人操心。”   李碌安顿了许久才道:“要如何,你才不会去寻皇上?”   宋晚山皱起眉头,“你为何不想让皇上知道你做的这些事?皇上……”   李碌安打断他,“这便是我的事了,不劳你操心。”   宋晚山转身,“那皇上的事情,皇上自己来问好了。”   “你!”李碌安有些生气,手上拳头握紧,链子发出叮当的响声,“皇上若是知道,必然不会杀我,到时候功亏一篑,我多年来经营至此,不是白费了么?”   宋晚山皱眉,“那你为何不一直帮着皇上,要用这种方式?”   李碌安冷笑,“只要我在皇上跟前一日,皇上便离不开窝囊废和傀儡这两个词语,治国先治民,定不了民心,什么时候都会有人造反。只有他能证明他足够担当得起这个位子,百姓才会服他,百姓服他才会没有人有反心。”   他叹了口气,“况且,我总要比他死的早,不是吗?”   宋晚山忽然一震,抬眼去看面前的这个人,忽然觉得这个人怎么会陌生至此。   “那张武到底是怎么死的?”   李碌安看了他一眼,总算静下心来将来龙去脉全部说了出来,宋晚山深吸一口气,“你怎么不解释?”   李碌安笑,“我何尝未曾解释,只是没有一人信我罢了。”   宋晚山一愣,想了想道:“今日行事,也是你吩咐杨硕的?为什么?”   李碌安顿了顿道:“因为他行踪暴露,我怕你查出来什么,没想到,还是被你知道了。”   “是他跟我说的,主动说的,我从未往这方面想过。”宋晚山淡淡道:“我一直觉得,你是个十恶不赦的人。”   李碌安笑,“我确实是这样的人,宋大人 。”   他似乎感受不到疼痛一般,跟宋晚山说话的时候十分自然,可宋晚山看着已经有些血肉模糊的他不知道为什么,忽然一股子内疚从心口涌上来,他知道,这件事情,周衡一定得知道。   他转身欲走,又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扭过头来问,“最后一个疑惑,你为什么固执地要去云南,还不让周衍跟着?”   李碌安似乎想了很久才道:“皇上已经开始动手,我怕他若是着急了我会来不及帮他,所以提前去,最主要的是张武去处理的话一定处理不彻底,邵聪藏得深又狡猾,我去了还搭上张武一条命,我若不去,不晓得会折损成什么样。只是,张武,有些可惜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带了点笑意,宋晚山忽然觉得自己对他好像从来都没有好好了解过 ,他所认知的李碌安是那个在漆黑的夜里逼迫着周衡做一些肮脏的事的李碌安,是一个杀害官员草菅人命的罪人。   至此,他好像才终于明白,他从一开始对这个人的认识似乎就是有偏见的。   宋晚山盯着他看了许久,才站起身道:“抱歉,我想皇上有知道这件事的权利,所以……”   “宋大人!”李碌安声音忽然拔高,“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何必害他,他对你向来不薄,更何况,他为周衍承担了多少,你何必做事如此?”   宋晚山没有转身,反倒是门口的杨硕走了进来,李碌安看见他瞪大了双眼,“我怎么跟你说的?!杨硕,你对得起你父亲,你对得起我吗?”   杨硕对着他磕了个头道:“师父,徒儿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死,原谅徒儿这回。”   李碌安近乎狂躁,“我没有你这个徒儿!除非你劝住他,否则我永远不会再认你!”   宋晚山未曾见过这个样子的李碌安,杨硕也未见过,像是困兽一般,他向来在他们眼里都是周周正正的威严样子,这样接近癫狂的样子,让两人都有些心惊。   宋晚山走出去,对着沈焕生道:“你帮我看着他,千万不能让他自尽,明白吗?”   沈焕生皱着眉头,有些不解道:“自尽?”   宋晚山点了点头,“我现在要进宫,这段时间无论谁来看他,都不许让进,最好你亲自守着他,记住,一定不能让他死了。”   沈焕生有些纳闷,却还是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   杨硕在后面出来,两人一同上了轿子,往宫里走去。   宋晚山看了杨硕一眼道:“你……”   杨硕叹了一口气,“一边是师父,一边是妹妹,左右为难。”   宋晚山收了收心神道:“皇上自有定夺,他的心里若是装着人,旁人都抢不走的,不论是你师父还是你妹妹,又或者是已经死了的张武。”   杨硕深吸一口气,“妹妹有了身孕,我实在是怕……”   宋晚山道:“皇上会做决定的。”   杨硕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宋晚山犹豫了很久还是开口问道:“你为何会选来告诉我,怎么不直接告诉皇上,还有当时为什么会答应李将军陪他设这么个局?”   杨硕皱紧眉头,“因为你是开始怀疑我的人,你怀疑我必然有证据,有证据便会信我的话,我去找皇上,皇上手上什么都没有,怎么会信?”   宋晚山点了点头,杨硕接着道:“将军最开始并未告诉我顾,他最后的目的是什么。他只是说需要我的配合,好来巩固大殷国政,我身为当中官员自然万死不辞,前些日子才知道他把自己算计进去了,可是当时已经有些骑虎难下,再加上妹妹百般拜托,我……”   宋晚山明白了,想必后来是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才做了这个决定的吧。 第四十四章 :   李将军一事牵扯众多,皇上下令彻查,等到所有牵扯之人皆落网后,一举斩首告慰百姓。   七日后,一干人等皆查处出来,于街口集体行刑,李碌安的儿子也在其中。   那日血流成河,百姓欢呼。   将军府被抄,将军夫人本家受了牵连,索性保住一命,搬离京城。   百姓深知夫人何辜,感念皇上仁慈,敬佩皇上奇智,一时之间叫好声不断。   而那逝去的李将军的尸体被拉去乱葬岗,第二日便喂了野狗。   王爷府,杨明之前后跟着周衍,问他要酒。   周衍皱起眉头,满脸的不耐烦,“皇上找你帮的忙,去寻他,找我做什么?”   杨明之死皮赖脸,“我不管,九华春只有你这里有,皇上也来让我寻你,你不能不认账。我给你们从大宛千里迢迢带来上好的易容大师,帮你们完成了大事,一坛酒也不给我,是不是忒小气了。”   周衍满脸不高兴,“我让你救他了么?谁让你救他的?救他干什么?”   杨明之“哎?”了一声又道:“我……我出力不讨好?”   周衍抬脚往屋里走,杨明之跟在他身后追,“我不管,事我办了,你得把酒给我,快点的。”   宋晚山看了周衍一眼道:“都跟你要了三日了,怎么还不给?”   周衍没好气,“给什么给?谁让他救李碌安的,不知道我同他水火不容么?不给!”   宋晚山弯唇笑了笑,不言语。   周衍觉得自己有些小气了,借口道:“再说了,酿酒的方子都给他了,自己还是学不会,笨成这样还喝什么酒啊?”   宋晚山咳嗽了两声道:“何必呢?现在事情真相大白了,何必对着过去的事情斤斤计较呢?多看看人家的好的地方成吗?”   周衍冷哼一声,“我就不。”   宋晚山摇头道:“对了,张文近些日子好像心情好了些,子华陪着他就采药了,你没事去寻他说说话,张武的死对他的打击挺大的,我怕他 ……”   周衍没有立刻应声,过了一会儿才道:“嗯,知道了。”   宋晚山将所有真相摆在周衡面前的时候,周衡猛然间是有些懵了的。   他将宋晚山说的事情和所有的证据一一对应,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手指印,和那些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字迹,怔然恍神。   王德全在一旁伺候他,看着他原本憔悴的脸色苍白似纸,缓步走到面前的宋晚山面前道:“大人,皇上身子不适,这些事可否过后再议?”   宋晚山顿了顿,瞧了眼周衡失魂落魄的样子,想了想道:“皇上,此事事关重大,并非臣非得挑在这个时候说,只是若是玩了,杨大人的罪过一辈子便都洗不清了。只是,现下真相大白,对您来说并非坏事,您对李将军不是早便有心了么?又何必折腾自己呢?”   宋晚山话音刚落,王德全便变了脸,急忙道:“皇上一夜未眠,也该休息了,宋大人晚些再来吧。”   宋晚山晓得现在的自己大抵有些可恶,只是周衡现下肯定处于矛盾之中,他身边只有王德全一个人,若是王德全给了他一个偏的方向,李碌安这条命实在难救。   周衡确实有心在李碌安身上,只是两个人之间隔着张武这条人名,皇上左右为难,他十分理解。   宋晚山叹一口气,再次开口道:“皇上,张大人之死,并非李大人一人在场,吴寻也在,您若想知道张武死的真相,不如叫来吴寻,只是信不信便是您的事了。”   他转过身子欲走,又忽然道:“对了,臣问过给李将军看伤的御医,御医曾言,李将军那只受了伤的胳膊,手腕处有严重拉伤,那只胳膊受伤严重,若是迟些医治,只怕是要废了。”   他说完便再也未言语,抬步走了。   周衡盯着手中的信看了许久忽然道:“王德全,宣刘太医和吴副将。”   王德全有些犹豫,“皇上,您的身子……”   “快去!”周衡双手忽然握紧,音调猛然拔高,王德全连声称是,差了人去拿人。   吴寻同李碌安一丘之貉自然下了深狱,跟李碌安有关的人人人自危,刘太医进屋子的时候便有些连滚带爬,还不待周衡问出声,便哭嚎地稀里哗啦。   周衡脸色十分不好,整个人阴沉又矛盾,他看着两人很久才问吴寻:“张大人怎么死的?”   吴寻跪得端正,他虽然有些狼狈,却难掩一身正气,“回皇上的话,张大人不慎中了毒箭,又因为掉落断崖医治不及时,故而身亡。”   啪!   周衡猛然拍了桌子道:“吴副将,你长居军中,该晓得,欺君之罪是可诛九族的。”   吴寻不卑不亢,面无表情,“臣从来肝胆报国,又是将死之人,不至于到最后毁了自己心中坚持,皇上若是不信,臣也无话可说。”   周衡盯着他瞧了许久,才微微垂下眼皮,他的手撑着额头,似乎沉思半晌才转头问旁边的刘太医。   刘太医慌乱中将李碌安身上所有的病伤全都说了。   手臂上的箭伤,手腕处的拉伤,后背及腰间大面积的擦伤,还有腿上的骨折以及脚腕上的伤。   周衡心续复杂,他忽然意识到,李碌安打了胜仗,回来的时候他却因为张武的死,将所有的错归咎在他一个人的身上,这个人身上处处的伤他全看不到,即便解释他也不听,怨不得他会生气。   周衡有些泄气,揉了揉自己的眉角,让王德全送了刘太医出去,他缓了半晌才抬头瞧着吴寻问:“跟着李碌安死,冤不冤?”   吴寻忽然咧嘴笑了,这一笑豪气滋生,仿佛对什么都不屑一顾。   他道:“太平本是将军定,不许将军见太平。现下,四处皆定,这个结局,将军和我早些便晓得了。”   周衡猛然抬起眼皮看他,原来,李碌安竟然还瞒着他吗?   吴寻又接着道:“若非将军认命,皇上这事可是做的十分仓促了,大抵将军累了,便也罢了。人早晚一死,无甚可惜的,只愿我皇往后顾好我大殷江山,寸土不让。”   周衡愣在原地,隔了许久才道:“朕晓得了。”   吴寻被带下去,周衡被王德全扶到了榻上,他开始想宋晚山说的话,想张武,想的最多的还是这么多年来那个人的点点滴滴。   迷迷糊糊入了梦,梦里仍旧是那只饿虎,还有鲜血淋漓的李碌安。   他被吓醒,回想梦中自己看着满身是血的李碌安的样子,久久回不了神。   忽然,他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似的,匆匆忙忙便套上了衣服,拿了大氅,往宫外走去。   王德全正在门口打瞌睡,猛然被惊醒,反应过来的时候,李楚已经跟上了他的脚步。   他手中的那两张信纸被他捏得皱巴巴的,他逼着自己入梦,好不容易睡着了,却梦见的还是他。   他从未梦见张武,可他梦见李碌安却不是第一回 了。   周衡踏进牢房的时候,手里攥着的是那两封信。   牢房的门被打开,冬日里冷得有些刺骨了,李碌安不知道是睡过去了还是晕过去了,良久没有动静。   周衡看着他许久,终于伸手将他身上的锁链解了,他的手脚都有些发抖,看着这个面目全非的人,心中骤然疼痛非常。   他顿了顿才将人搂在怀里,拨开有些杂乱的发,凝神盯了许久,缓缓地将唇凑近他的额头,落下一吻。   时至今日,方知此心。   周衡有些难过,却好在,并不晚。 第四十五章 :   张文被请进宫里的时候,吴寻也被召进了宫。   周衡想了想密室里昏睡的人,又瞧了眼底下跪着的张文,良久他还是道:“张大夫,张大人之死,朕想你该听听吴副将的说法。”   张文近些日子因为张武的死,打击愈深,瞧起来形容憔悴,周衡知道,李碌安的伤本不该叫他来治的,只是眼下能信任的人太少,只有张文知根知底。   张文皱着眉头听了吴寻说的经过,吴寻的语气没有什么波澜,只是带着浓浓的轻蔑,最后道:“李将军若是真的想动张大人,张大人不晓得死了多少回了,况且他何必愚蠢至此,非得挑这么个时候让所有人都骂他。现下,我说这些顶不了什么用,你们定了将军的罪,将军认了,又何必多费口舌?”   他一点臣子的样子也无,王德全出声提醒,吴寻笑道:“我怕什么?一条烂命罢了。”   周衡看了他一眼,摆了摆手,王德全将人送到了屋外,侍卫上前将人带走了。   张武愣在原地沉默不语,他其实查过张武的尸体,确实是毒入心脏未能及时医治所致,这与李碌安放出来的消息一致无二。   除此之外,张文还发现张武身上除了这处致命伤之外,还有些擦伤,以及手腕处有严重的拉伤,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伤势。   手腕处的伤让他一直百思不得其解,暗自查了许久还是没有什么结果,如果真的如吴寻所言,那么一切都能解释妥当了。   只不过李碌安伤天害理的事情做得太多,几乎人人认定这事是他做的,况且因为皇上的关系,李碌安也并非完全排除可能。   张文不明白周衡现在叫他了解这些意欲为何,只是道:“多谢皇上告知真相,能给大哥的死一个妥当的交代,张文也算安心了。”   张文固然不混朝堂,却也晓得看人脸色,周衡现下叫他来,又告知他这事,想必已然相信了。   张武死了这许久,既然皇上不追究了,他手上什么证据也无,为了让二老暂时不要波及于此,便也不想多说了。   周衡松了一口气道:“你信便好,现下,朕想求你帮朕个忙。”   张文拱手,“皇上吩咐便可,小的万死不辞。”   周衡看了王德全一眼,王德全出了屋子,屋里剩下他们两个人,周衡挪开书架上的一个青花瓷瓶,密室的门咯吱一声被打开。   张文随着周衡走进去,里面只放了一张床,床上躺着的人让张文吃了一惊。   他脸色变了几变,隔了许久才道:“皇上,李……这人伤的似乎有些严重。”   周衡眼中的小感激一闪即逝,恭敬道:“劳烦你了。”   周衡跟张文并非十分亲近,虽然也是从小到大的玩伴,只是两个人都是闷葫芦,说不到一起,相比张武而言,和张文算得上有些生疏了。   张文知道了皇上叫他的来意,也并不多话,他是大夫,时刻都带着医药箱。   好在李碌安受的大部分是皮外伤,只有脑袋后面有一处伤有些严重,也是这个李碌安才昏迷不醒。   张文摆针拿药,半个时辰后才擦了擦汗道:“若是不出意外,明儿早上便该醒了,皇上当可安心。”   周衡点了点头,两人一道出来,周衡欲言又止,张文道:“此事小的心里有数,不该说的话定不会多说。”   周衡点了点头,张文退出了屋子,出了宫门,他犹豫了一阵,还是抬步往永安王府走去。   他在家多日,现在本不是回府的时候,只是这事,好歹该知会那两人一声。   李碌安醒来的时候,屋子里烛火摇曳,黑暗中他弄不清楚自己的处境,只是觉得安静极了,身子底下的床褥也比牢中舒适许多。   他坐起身子,凭着本能打量这处地方,凝视许久,眉头忽然皱起。   他掀开身上的被子,捞起榻上小几上的茶杯喝了一口,心中暗道,想必是哪个不听话的部下劫了狱,他以军令相逼,到头来却还是不听话。   他顿了顿下了榻,开始摸索着要如何出去。   忽然耳朵微动,异于常人的听觉让他心生戒备,门忽然被打开,屋子里添了些亮光,李碌安靠在墙上问:“杨硕?”   来人脚步一顿,没有吭声,屋门被关上,屋子里只剩几只蜡烛闪着光。   李碌安手心微动,等了许久未见动静,心里有些莫名,正准备开口,却忽然听见来人道:“朕还以为,你醒不来了。”   李碌安身子一顿,惊讶中带着些不可置信道:“皇上?”   声音在密闭的房间里忽然有些突兀,周衡自暗处走到亮光底下,李碌安像是忽然反应过来似的,他忽然往前走了两步,“皇上,你听我说,你现在是一国之主,你的一举一动都会有人盯着,你想坐稳这江山,有些事情不得不做。”   他顿了顿,对上周衡的眼睛,“包括,杀了我。”   周衡眼神闪了一闪,他从未觉得,李碌安的眼睛可以溺人至此,好像这一刻,他忽然就读懂了他掩藏了多年的爱意,也是现在,他忽然发现,这个不善言语的人,用着一举一动,证明了他的情意。   李碌安被周衡盯得有些发怵,他捧着周衡的脸,“你忘记宋大人说的话,听我的,好不好?这么多年了,就这一件事,我是为你做的,不能失败。”   他手掌里的茧子磨得周衡脸上痒意阵阵,他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李碌安顿了许久,在他脸上落下一个吻,“就这一次,听我的,好不好?”   周衡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他伸手报上李碌安的腰,感受着这人猛然绷紧的身子,带着些哽咽道:“你傻不傻?”   李碌安愣住了,良久没有言语。   “朕从来未曾想过要当这个皇上,自然也不会对这个江山有什么执念,朕从来想的都是能够好好生活,做自己想做的事,爱自己想爱的人。而不是被强迫,被处处限制,甚至对着自己在乎的人也无能为力,你明白吗?”   他第一回 跟这人说自己的想法,这么久以来,心里的委屈和不甘在知道真相的时候悉数被软化,李碌安十分了解他,知道他一定对这江山无意,所以逼着他一步一步成长,到了最后他将朝中的反抗使力一举拔除,他便可以凭着自己学来的东西高枕无忧。   他为他想了往后的几十年,却未想过现在。   又傻又让人生气,可是这不能抹除他的爱和付出,他本以为他不会这么快就原谅他,可是他的这么几句话,又实在让人舍不得。   舍不得再责怪他,舍不得不对他好。   李碌安整个人忽然便懵了,他从未有过这样的经历,一瞬间恍惚觉得所有的存在都不真实,他像是做了个梦。   李碌安久久未答话,周衡只好从他怀里退出来,盯上他有些失神的眼睛问:“你信我吗?”   他说的是我,不是朕。   李碌安讷讷道:“什么?”   周衡道:“信不信我不让你死,也能达到你想要的目的。”   李碌安没有吭声,他在犹豫,他何尝不知道,这件事他并非一定得死,可是他总觉得只有他死了,或许才能对得起这个人。   周衡看着他笑:“你让我,保护一次我在意的人,好不好?”   气氛骤然变了,李碌安眼眶慢慢红了,他盯着周衡的脸,似乎角角落落都不愿意放过,他在看周衡是不是在说笑。   周衡笑,“你头上的伤还未好,先在这里歇息,剩下的交给朕。”   小孩终于长大,他这句话说的时候龙威尽显,是李碌安一直想要的模样。   周衡踮起脚在他颊上落下一吻,很轻道:“等着。”   他转身欲走,却被身后的人忽然一把搂住,炙热的呼吸喷在耳侧,带着些沙哑的声音响起,“周衡”他喊。   周衡一顿,湿热的东西伸到脖颈里,身后有什么东西顶着自己,周衡躲了躲道:“现在不行。”   李碌安沉默半晌道:“杨琼的孩子,白生了。”   周衡:…… 第四十六章 :(大结局):   宫里,三更天。   李碌安翻了个身子醒了过来,旁边睡得周衡,十足的小孩子睡相,手脚都搭在他的身上,像是很多年前他养的一只狐狸。   他起身去喝水,周衡也醒了,懵着问:“做什么啊?”   李碌安端了杯茶递过来问:“要喝么?”   周衡喝了茶,整个人都清醒了过来,他坐在榻上,看着李碌安很快喝完上了榻。   很快缩进李碌安的怀里,李碌安有些苦笑不得,问:“皇上,从前怎么不见你这么粘人。”   周衡抬起眼睛看他一眼,“朕从前也没发现,你是个傻子啊。”   李碌安一噎,顿了顿道:“傻吗?”   周衡点头,“傻透了!”   李碌安伸手覆上周衡明亮的双眼,有些脸红,虽然一把年纪了。   他确实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会和周衡有这样的日子过,周衡确实长大了,他自己知道什么事该怎么做,也知道在什么时候做什么样的决定。   就像是到底救他还是放弃他。   周衡学会了怎么样治理国家,怎么样处理政事,就是没能学会怎样利用别人,怎样狠心。   他现在是个死人了,该知道的知道了,不该知道的没一个知道的。   他翻不起什么风浪,周衡也不用背负心上的愧疚,这确实是两全其美的好办法。   最主要的是,他不用死就达到了自己想要的目的。   可能,从前的他确实有些傻了罢。   周衡在他胸前画圈圈,顿了顿道:“朕杀了你儿子。”   李碌安叹了口气,“是他罪有应得。”   周衡搂紧了他,“朕发现,朕好像有点习惯你在朕身边了。”   他终于肯面对这份感情,知道了张武的死和他无关,知道了他差点因为张武废了手臂,也知道了他为自己差点付出了生命,那些乱七八糟的便一概不想想了,眼前能抓住的才是最真实的。   李碌安对上他的眼睛,隔了许久才道:“皇上,你知道吗?这几日,我一直都觉得我好像在做梦。”   周衡垂下眼皮,过了会儿才掐了他一下道:“你是个将军,干嘛唧唧歪歪的,现在什么都解决了,朕觉得一切都挺好的,就是……”   他蓦然失落起来,李碌安捧着他的脸道:“对不起,是我……”   周衡摇了摇头,“朕从前误会你,你恨朕么?”   李碌安笑,“我有不是小姑娘,要是那么小的心眼,皇上你早不知道被吃了多少遍了。”   周衡脸有些红,他知道所有的事情之后,开始仔细回忆起两个人生活得点滴,忽然发现,李碌安除了在床榻间强势之外,其他事情上鲜少有不顺着他的意的唯一一个便是派了张武去云南。   后来也才知道,让张武去云南是为了熟悉云南那地界,好在未来掌握云南的兵权。   他考虑到的考虑不到的,这个人全替他考虑了。   若说之前他和周衍相依为命,那么现在便觉得身后忽然有座大山,他可以紧紧靠在,不用再在风雨里飘摇了。   感情很奇特,爱恨就在一瞬之间,十分奇特也十分美好。   李碌安继续道:“张武确实是可惜了,不过我觉得也许……”   周衡接过话道:“他一定会仗剑天下,一马走天下的。”   李碌安不懂他内心的想法,却也没说话,只隔了许久道:“皇上,你不杀我,真的放心吗?琼妃怎么办?我可不能保证再让你碰到她了。”   周衡顿了顿道:“都怨你,你不早些说清楚,现下这个债算是欠下了。”   李碌安笑,“我替皇上还便是了。”   周衡叹一口气,“孩子倒好,只是琼妃……”   李碌安拍了拍他的背,“交给我好了。”   周衡点了点头,李碌安又道:“那个易容的大夫,回去了么?”   周衡眼神一凛,顿了顿道:“在宫里养着,怕他出去说漏了嘴,宫里好吃好喝供着他,不用担心。”   李碌安看着周衡,顿了许久才道:“皇上,你长大了。”   周衡在他下巴上咬了一口,“你也老了。”   李碌安俯身吻上他的唇齿,将他剩下的不好听的话淹没在急促的呼吸里。   良久,沙哑得声音响起,“皇上,臣硬了。”   屋子里暧昧的声音隐隐约约传了出来,李楚抹了把脸,叹了口气。   屋外风雪又起,雪粒子沙沙覆了满地,不一会儿便是银白一片。   王德全打开屋门,让李楚进来躲雪,炭盆放在两人之间,暖意融融。   王德全忽然开口道:“这个冬日快要过去了罢。”   李楚握了杯热茶,“不出一月,便是春日了。”   【全文完】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书本网论坛★★.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